父亲

韩国强

       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爱啰嗦的人。我是在他不厌其烦的啰嗦声中长大，日出日落，年年月月，从小到大，饱受着被啰嗦包围的苦楚。

小时候跟随上班的父亲在集镇上学，早晨，我刚背起书包，父亲就啰嗦开了：“上课好好听！放学早点回家！”我极不情愿地“嗯”了声，逃也似地飞奔出家门。路上的我，像刚刚出笼的鸟，空气格外新鲜，连麻雀的叽叽声都像百灵鸟在歌唱。放学后，为了逃避父亲的啰嗦，我到处游荡，直到太阳落到西边的地平线，我才极不情愿地赶回家。

一进门，父亲便严肃地问：“今个淘气没有，学什么了，老师讲的课都会了吗？”我撇了父亲一眼，极不情愿地“嗯”了声，气哼哼地拿出作业本写起来。我没写几个字，父亲就扳着我的头说：“眼睛抬起来点，别弄成近视眼。坐直点，坐出了‘罗锅腰’，以后看咋娶到老婆！”我嘟嚷一句：“烦不烦啊！”便一把推开父亲，心想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父亲呀！我巴不得马上离父亲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看到父亲，永远不要再听到那喋喋不休的啰嗦。

       上中学时，我便经常找借口，晚自习不回去吃饭。尽管饿着肚子也不愿听到啰嗦声，躲一时是一时。一天晚上，晚自习刚开始，在我临近的窗户边听到有人叫我乳名，我抬头一瞅，脑子便“轰”的一下，原来是父亲。他向我摆摆手，示意让我出来。“烦不烦，竟撵到学校来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冲出教室，正准备向父亲大吼，以此释放心中的压抑。“我来给你送点饭，冬天冷，不吃饭咋行？”还没反应过来，饭盒就落在我手中，父亲消失在夜幕之间。

参加工作了，父亲时不时还啰嗦几句。他只要来到县城，啥事不干先到我住的房间里查看查看。“看那衣服放的，不叠整齐找件衣服就难。”“吃完饭，要把锅碗放一个地方，一个人也是一个家呀。”

结了婚，有了孩子，父亲不知咋的，啰嗦声在我耳边渐渐少了，直到2000年的一个春夏之交的清晨，这个爱啰嗦的父亲走了。当再也听不到这烦人的啰嗦声时，却有着几分的失落、孤独和眷恋。非常渴望重新回到儿时在父亲身边的那段光阴，但那将是永远实现不了的奢望……

       随着女儿、儿子的出世并渐渐长大，每当孩子们不好好吃饭，不穿厚衣服，不按时回家，尤其所做的事不合我意时，总是要说几句关心的话。我担心孩子们冷与热，担心吃不好睡不香，担心贪玩学习上不去，担心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是，每次向孩子们提出这些体贴的话语时，得到的却是一句冰冷冷的话语：“爸，你有完没完？”

       孩子不知父亲的苦心。有时，赌气真的不想管教他们时，脑海里却又出现“责任”二字。为人之父，不关心孩子，还叫父亲吗？这时，我才体会到我父亲为啥经常向我啰嗦。其实，每个父母的啰嗦都饱含着对儿女们深深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