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桂堂
最初停留于清明的印记是一句谚语,“不到清明拧喇叭,蝎子出来蜇三下。”喇叭就是柳笛,“嘟嘟”一吹,一个无忧无虑、亮亮堂堂的春天就开始了。
再后来就停留在唐代著名诗人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中了,清明时节,贵如油的春雨也开始下得随意或者酣畅了。正好踏青,沿着沟沟坎坎看碧绿的麦苗,看盛开的油菜花成了我的一种嗜好。
柳笛声远,看路上匆匆行人,他们心中的伤和醉,我无从体味。我总在想:死亡是遥远的事,跟我无关。然而,我的父母一天天衰老,他们的死亡降临得无法抗拒。父母仅相差一年都走了。清明于我,一下子变成了沉重的话题。
父母生前,一直牵挂着在外工作的我,逢年过节,更是流下很多期盼的眼泪。我总是以自己工作忙来搪塞和敷衍他们。现在,我还搪塞和敷衍谁呢?他们在地下,他们的期盼成了我仰望的云朵,成了我思念的泪雨。晓风吹落桃花,思念的云朵在飘忽间,试我的岁月终老。桑榆向晚,我只能借清明寻你,往事作故纸。
清明节的前几日,我准备好父母平日爱吃的点心、酒水、冥纸、鞭炮,来到父母的坟前,和他们说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和他们对饮,一杯杯倒在坟前的泥土和野草上。
跪在那里,泪是止不住的,在燃烧的冥纸飞翔的灰烬间,我神情恍惚,感到无依无靠。自己恍若也被野草和泥土掩埋,找不到生的方向。父母是我生命之源,我只能在某一天,也跌入泥土,和他们一道追求另一种本真和自我。
父母不会做鬼,也不会做神。他们一生都是好人,与世无争,与人不恨。我唯一的期望,是他们在地下一切安好,不让我这个不孝之子过于牵挂。我知道,我回来看他们的次数依然很有限。我把头在泥土上磕响,求地下的父母宽宥。
有个清明节,相隔天河,让生与死交织,在这当儿,生和死走得很近,在烟里,在雨里,在无尽的时光里,往事从四面走来。生命中总有许多美好的东西错过,注定只能成为回忆。亡故的父母已蛰伏在记忆的城堡里,连梦中相见都是奢侈。在我的余生,我只能在一个个瞬间重温父母浅浅的背影,重温父母温润的微笑,然后我和父母就着一排跳跃的文字取暖。
今年的清明,个中滋味比不得过去,也不是谁都能懂,也不需谁都来懂。阴阳相隔,遗恨多多,痛惜多多。我无暇于春光里的花花草草,内心在袅袅烟雨中一次次沦落,一次次沉寂,然后由风搀扶起我这棵荒草。
我的指尖怕是不敢轻触清明的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