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丽
父亲个子不高,较黑,长着络腮胡子,这使他看起来比较严厉。我现在都对他“敬而远之”,但父亲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
父亲是“老三届”。据说,那时候高中以下的数学题只要说出前半截,父亲就能猜出题意并轻松做出。父亲的书柜里有本《许纯舫初等几何四种》,我中学时常拿出来“研究”,多数是做不出来的,但养成了思考的习惯。那时候家里还有一些文学书籍,有一本外国人写的《江青外传》,我看了很多遍。我现在能写点儿东西,也许与小时候的阅读有关吧。
父亲写得一手好字,那时候过年,全村的对联都出自父亲之手。他还会拉弦子。农村的夜晚,父亲的弦子一响,邻居们就过来了,会唱的唱,不会唱的鼓掌,把盛夏的虫声都淹没了。父亲对音乐的热爱深深影响了我,高考时,尽管我考了704分,但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音乐专业。
父亲的确是严厉的。他做小学代课老师时,上学、放学途中,无论刮风下雨,他都背着手在前面走,从来不管我。翻山越岭的农村求学之路,使我的身体得到了锻炼。父亲的不管不顾,也让我学会了自力更生。记得有一次,冬天下大雪,早起,雪都封住门了,母亲说今天不去上学了,山路不好走,别掉到雪窝里了。父亲不同意。当我和妹妹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学校时,已经是半晌午了,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我们又只好在齐腰深的雪里“挪”回了家。
从小养成的自力更生的习惯让我学会了在以后的人生中,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和变故都咬牙坚持,拥有坚强的承受力。但当父亲得知婚后我靠自己买了两套房时,又及时教导我女人不能太要强,温柔贤淑是第一位的。父亲似乎对我们只有严厉,我们姐弟四人在一起回忆小时候时,也绝找不出一件可以称得上是“父爱”的事。我们也习惯了他对我们的漠不关心。可是有一天,父亲在订阅的《天中晚报》上看到了我的一首小诗时,激动地喊来在门外聊天的母亲一同观看。他竟忘了,母亲不识字!
现在,父亲彻底老了。远在北京和国外的妹妹都邀他出去转转,他不去,每天的生活除了帮弟弟看店外,就是喝酒,贵州老窖星级珍品他是极喜欢喝的。可是母亲讨厌他喝酒,整日唠叨不停,父亲只好背着她喝……我那严厉的、坚强的、有几分才艺的老父亲想必也是孤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