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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朱新更
去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到弟弟家和娘一起吃团圆饭，气氛热烈，其乐融融。儿孙绕膝，四世同堂，娘十分享受这天伦之乐，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
初一，给娘拜年。娘早早地起了床，在侄女的帮助下穿戴整齐，虽然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利落。娘端坐在沙发上，一一接受着儿孙们的新年祝福，就连不足两岁的小孙女也在大人的指点下像模像样地跪拜，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祝福语，逗得满屋子里的人大笑。娘更是高兴。
这种愉快的气氛延长至吃午饭，我的心便沉重起来。过年，饭菜当然是丰富的，荤素搭配，汤粥具备，主食多样。我们让娘坐主位，搀了她几次，娘坚持不坐，执拗地回到自己床前的小桌旁。“你们好好吃吧，别管我。我吃不动别的东西，坐在那里耽误你们吃饭，扫了你们的兴！”其实，我们都知道，娘的一日三餐特别简单，粥、面食居多。娘的牙几年前基本掉完了，吃的蔬菜大多都是用水煮的。
看着丰盛的菜肴，要在其他场合免不了大快朵颐，但想想娘的饮食现状，我却没啥胃口，心里隐隐作痛：“儿孙们都大了，娘却老了，以无法抗拒的速度老去。”侄子几次举杯劝酒，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一点，我的味蕾似乎迟钝了，一顿饭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我到娘的屋里向她话别，看到她面前的小桌上没吃完的煎豆腐、胡萝卜丝、半个馍、半杯牛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顺势蹲下来，把流泪的脸贴在娘的腿上。我极力压抑着哽咽，说：“娘，您歇会吧，我回去了，假期里没啥事我会常过来看您！”“你不再坐会了？”看得出娘有些不舍，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敢再坐了，我怕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会夺眶而出。
娘行动不便，还是要站起来送我。我看她勉强从床上站起来，我赶紧搀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一步一步地地走到门口。在门口，娘一只手拄着拐棍，另一只手向我挥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放声大哭，把脸紧紧地贴在娘的脸上，而后一连三次把娘抱起。这时，我多想做娘的一根拐棍啊！
我帮娘掩好门，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到处洋溢着节日喜庆的气氛，但那些都没有唤醒我沉重的心情，一个声音一路在心里对我说，几十年来，你这样抱过你的娘几次？娘可是一直把你抱大的呀！这样想着，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