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

□秦向前（上蔡县）

小黑卧在养狗场狗圈旁的树林里，看着满天耀眼的星星，它想在狗圈里混出个模样，至少得叫大家知道它是一条出类拔萃的狗。一轮残月挂在天上，小黑有心事，不知道月亮满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做上狗头。为了当上这个狗头，小黑忍受了其他狗所忍受不了的委屈。憋得时间长了，它真有点儿受不了，不知道哪一天才是出头日。

小黑两眼盯着主人，猜想着他可能会有的种种想法。这个养狗的主人也太不像话了，那么多条狗，每天只给两三根带点肉丝的骨头，让大家争得死去活来，乱咬一气。

这些蝇头小利，小黑看不上眼，它不想为了吮吸那点儿肉腥味失去狗性。在这个狗圈里，小黑还是很有原则的：都是主人养的狗，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儿私心杂念而自相残杀？

小黑开始得到主人的青睐，它领导的狗个个能吃能睡，个大肉肥，买狗的都喜欢要。主人时不时地找小黑到狗圈办公室谈话，说是谈话，其实是为了让小黑啃一根肉丝多一点儿的骨头。小黑受宠若惊，更加温顺地蜷伏在主人脚下，津津有味地啃着那根其实也没有多少肉的骨头。虽然肉不多，但是这根骨头的规格高，是主人给的，并且是在主人办公室里啃的，不是扔到狗圈里让大家抢的那一根。

小黑兴奋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它觉得出头的日子来了。通过一段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它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另眼相看，被任命为狗头助理，地位仅次于狗头，这一切都为下一步更好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小黑开始在狗群里摇头摆尾，有意无意地重复着主人训狗的一些话，俨然像主人一样训斥着其他狗。

当上狗头助理以后，小黑在狗群里的地位明显提高，不少大狗小狗离老远都会跟它打招呼，应酬也多了，有事没事总有狗请它啃一点儿骨头渣，喝两杯烧酒。小黑晕了，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可以当狗场的场长。看着主人天天在办公室里接待买狗的客人，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它为主人感到辛苦，想为主人分忧，替主人把这些工作做了。

 小黑忘记了月亮又圆了几次缺了几次，在一个雪花飞舞的晚上，它被主人喊到办公室，主人说任命它为狗头，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它去完成。于是，小黑跟着一个满身血腥味的胡子拉碴的老头走了。

小黑的任务是为新主人把门。新主人杀狗的时候总是有个别狗不听话，想跑，小黑的任务是见谁想跑就上去咬它的脖子，直到主人把它吊起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被杀的狗没有力量再动弹。

 小黑干得很卖力，几天时间它就咬住了好几条想逃跑的狗，新主人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会扔给小黑几根骨头。小黑胖了很多，浑身上下都是肉。

该杀的狗都杀完了，小黑闲了几天，觉得很没有意思。除了睡觉外，它想不出更好的事情去做。主人给的骨头越来越多，小黑啃都啃不完，吃腻了，有时候它甚至懒得去啃。

一个黑咕隆咚的晚上，那轮残月隐隐约约又出现了，懒懒地挂在天上。小黑被主人叫出狗圈，主人盯着它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挥挥手示意它趴下。就在小黑刚趴到地上的时候，主人飞快地拿起套狗绳，麻利准确地套住了小黑的脖子，轻轻一拉，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小黑的两条后腿已经软软地耷拉在半空中。

 模糊的泪眼里，小黑看见主人数着手里的钞票，嘿嘿地笑着。

小黑突然恍然大悟，自己永远只是一条狗，一条给主人挣钱的狗，即使当了狗头，也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运。

但是，这一切都明白得太晚了，它已经被吊起来，接下来的程序小黑应该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