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籍知名作家张新科扛鼎之作
王家甫继续他的话。
“就说露西·哈特维希女士来到雷奥妈妈的面包店里,说学校准备3月举办一个音乐节,请卫登堡先生和他的学生来拉小提琴,请上海音专的学生来唱沪剧。雷奥已经在河南学习一个月的豫剧了,也请他上台唱一两段梆子戏。”王家甫把他和保立妈想的点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可娃还不会咱这梆子戏啊?”喜鹊说。
“不会唱才好,要是会唱了,下面的戏就不好演了。等天亮娃起床了,我就把露西·哈特维希女士的要求给他说。如果他能上台演唱,我明天就带他回上海。”王家甫说。
“娃肯定说他不会唱,他确实也不会唱。”喜鹊说。
“他承认唱不了,那就好办了。就说,露西·哈特维希女士还讲了,如果暂时还不能上台演唱,也没问题,她批准他再学习一个月,3月中旬的音乐节前回上海。还得加上一句,他妈妈、潘姨还有保立非常期盼他登台唱戏!”王家甫说完了自己和保立妈的“谎言”。
屋子里其他三人没有接话,喜鹊和八仙看着潘进堂,王家甫也看着潘进堂,等待他表态。
潘进堂抱着头思考着。
“中,俺看中!不过,空口无凭,孩子不一定相信,你要是能带封那个什么女士的信就更好了!”潘进堂终于表态了。
“俺可以马上写,因为俺给雷奥带来的学校成绩通知单上有她的签名,俺可以模仿。”王家甫说。
王家甫这次回来,知道雷奥在上蔡要长期待下去,就把他在上海的东西都打了包,能带来的都带回来了。
“那就快写,以那个什么女士的名义写!”潘进堂说。
喜鹊收拾好桌子,王家甫先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钢笔,拧开笔帽后放在桌子上,接着从提包中找出了那张带有露西·哈特维希校长签名的学校成绩通知单,最后取出一叠信纸。这些信纸他本来是给雷奥带来的。雷奥上次在他回上海前,趴在他耳朵边讲了几次,下次看好喉咙再来时,信纸和信封一定不能忘带,他要给汉堡的音乐老师写信!王家甫开始替露西·哈特维希女士写信。
潘进堂、喜鹊和八仙在王家甫俯下身子写信的时候,也个个从桌子的其他三面侧身低头观看。王家甫看一眼露西·哈特维希女士的签名,在信纸上写出三五个字来,接着再看一下签名,又写出三五个字来。王家甫聚精会神地写着,其他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纸面上的外国字他们三个一个都看不懂,但越是看不懂,三个人越是直勾勾地瞧着纸面一动不动,生怕王家甫漏掉一个字、写错一个字。
“这是啥字啊,咋像弯弯曲曲的蚯蚓。”王家甫密密麻麻写完半张后,趴在一边的八仙说话了。
“你要是能写这样的字,还会在咱们这庄子里打鼓扛白旗?”潘进堂回了八仙一句。
八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家甫写完信,最后又认认真真签了露西·哈特维希女士的名字,脸上露出了微笑。
“给俺读一遍!”潘进堂说。
“是念德语还是说汉语的意思?”王家甫问。
“念德语,俺这辈子还没听过外国信啥个味呢!”潘进堂说。
“Liebe Leo, wie geht’s Dir? Schon ein Monat habe ich Dich nicht gesehen. Ich vermisse Dich sehr……”王家甫手举信纸,轻声地朗读着。潘进堂闭着双眼,随着王家甫清脆、流利的发音频频地点着头,像在听徒弟们一字一句给他唱悦耳动听的《花打朝》,给他唱绵绵入耳的《凤仪亭》,给他唱丝丝入扣的《下陈州》……
“你读的是啥个腔调啊,咋像庙里和尚念经!”八仙听着听着笑了起来,说道。
王家甫说:“俺念的是外国经,给你翻译一下:亲爱的小雷奥,你好吗?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我非常想念你……”王家甫用汉语读信的时候,不光潘进堂闭上了眼睛,喜鹊和八仙也都闭上了双眼,他们陶醉在王家甫的声音里,陶醉在美好的幻觉里……
王家甫读完信的时候,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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