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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李新贺
那一年，我读中师，十七八岁的人了，寒假回到家脏衣服依旧随手搭在椅背上，准备等攒够了再洗。一天，我从集市上回来，看到一个人蹲在大堰边吃力地从水中捞衣服。
寒冬腊月，堰边结着一层薄冰，风也利得像刀子，我打了一个冷颤。走近了才发现是她，我蹲到她身边帮忙，手伸进水里，马上惊叫着跳起来，太凉了，像是触到了冰窟窿，而她像没事人似的搓着、摆着我搭在椅背上的衣服。
那一年，我有了儿子，老公忙着上班，只好独自在婆婆家坐月子。我与婆家的人都不熟悉，身体又不好，往往难过得想掉眼泪。
一天，她忽然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面前，胳膊上挎着只大竹篮，里面装着鸡蛋，给儿子做的小衬衣、小裤子，另一只手里提着只公鸡，步行了一两个小时，及时雨似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眼圈一红，笑着流出了眼泪。
昨天，我像平常一样回老家，发现院子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种上了各种蔬菜，虽是冬季，黑白菜却绿得发亮，芫荽一堆堆挤挤挨挨摇着冻得有些发黄的叶子……西边地里不是种的有菜吗？”我问。她看着我蠕动的嘴唇，几乎全聋的她猜透了我的意思：“那些菜太少了，不够吃！小勇家、小锁家、小贵家、你们家，几家人吃呢！”
我愣住了，近70岁的人了，又没有机器，全靠一双手，翻出这么一大块空地，心里想着儿子和女儿，唯独没有她自己。
小时候，我常常嫌弃她没有别人精明，不会教我做人的道理；长大了，我常常嫌弃她衣服破旧，让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在嫌弃中，我到了中年，她到了暮年。她变得越来越笨拙，话越来越少，而唯一不变的是她对我的爱，以及这爱所带来的感动。也许我是她在尘世中最深的牵挂。其实，她不知道，在女儿心中，她像是一尊播洒爱与感动的菩萨，散发着温暖的光辉，暖热了女儿周围冰冷的尘世；她又像一颗开在岁月深处的忘忧草，让女儿嗅着芬芳，忘却俗世的烦恼。愿来生，我们依旧做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