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
缩小
默认
□张恒元
父亲母亲在我的身体里
埋下无数条河流
我试着为每一条命名
比如倔脾气的动脉和静脉
我标注为黄河，长江
为心脏供氧的血管，一定得叫枯河
它穿村而过
我曾顺着它流的方向出生
往下一点，是县化肥厂排污的黑河
它足够黑
像我被贫瘠黑掉的童年和少年
靠右一点，是沙河颍河贾鲁河
三河交汇
从此我的胸口又叫周家口
后来，我逆流北上，一只脚踏进卫河
诗经里的卫风
吹来风雅颂的吟咏
在这里我娶妻生子，与鱼虾为伍
还有众多毛细血管，就叫小溪吧
我喜欢这个名字，像喜欢别的一样
孩子，我告诉你这么多，是因为
总有一天，河床干涸
发光的鹅卵石也变不成金子
你可以忘了我的模样
但你得记住每一条河流的名字
记住每一朵爱上飞鸟的浪花
是如何忍住原乡的热泪与哀愁
躲开峰峦的围追堵截，奔向大海的
暗 香
思念是一只蜻蜓，亭亭立在梦中
小河，小村庄
一池荷花香
随着水漂，一波一波散开
那时，哪里的水都清澈
雨水很勤，人也勤快
天一晴
母亲端起一大盆衣物走了出去
小狸猫跟了出去
大黄狗跟了出去
一会儿
捣衣声敲着乡村民谣的鼓点
高一声低一声
穿透少年的懵懂
晒干的衣服，印染了河水的疏影
闻上去，更有太阳的味道
和荷花的暗香
无数个夜晚，一次次梦回故乡
一树梨花开过，花瓣离开花朵
那一缕残留的暗香，不经意地
替我说出呓语和陈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