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欢笑的麦草屋
□远英
少年的时光最灿烂,儿时的回忆最香甜。我的少儿期虽是“低标准(口粮)、瓜菜代”的困苦时期,但小小的村子仍不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雀跃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最快乐、最温馨的地方就是生产队贮存饲草的麦草屋了。
晒场边古道旁大柳树下的麦草屋,不仅是孩子们捉迷藏的乐园,还是穷人家男孩子越冬过夜的首选。那时候每家多是三五个小孩,人多被子少,十多岁的男孩和家长们便不约而同指望上了麦草屋——去“钻”麦秸窝。
冬天天一擦黑,男孩子们便呼朋唤友奔向了那座孤零零的麦草屋。“少年不知愁滋味”,孩子们进屋便闹腾开来:不是他往你脖子里塞一把麦草,便是我往你裤裆里塞一把麦草,喊声、笑声几乎掀翻屋顶。大人们一进屋,喧闹声嘎然而止,旋即进入了海阔天空的神聊阶段。当时讨论得最热烈的就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啥模样,那时候都吃些啥。大家都认定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洋犁子洋耙,‘洗脸盆’(广播喇叭)会说话。”至于吃什么,大家的想象力都很丰富,有的说肯定和城里大官们吃的一样:天天好面馍,顿顿大鱼大肉。也有的说,那肯定是天天油条饼干吃个够……争论得不亦乐乎。听着听着,我们的口水就流了出来。
麦草屋也是一个听故事饱耳福的地方。小伙伴们最神往的是薛仁贵征东的故事:敌方大将系一道士,手持两块铁板,每个铁板一亩二分地大,曾拍死无数英雄豪杰,却不想薛仁贵的坐骑相当神勇,前拍后躲,后拍前躲,就是拍不住。那道士终于落败……
最难得的是,麦草屋还是风雪旅人的免费驿站。小孩子瞌睡多,迷迷糊糊中常听到这样的对话:“屋里有人吗?”“有,有事吗?”“过路的,进来歇歇脚行吗?”“中!进来吧。”不问出身,不问成分,统统接待。我钻草窝那几年,接纳的路人不下百人。
人老怀旧,树老皮多。农家少年,自没有蒋捷大词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的际遇,却有“少年听雨草窝里”的独有享受。至今我耳边仍仿佛响着麦草屋外风雪的呼啸声和大树上冰挂的飒飒声,依然能感知到那草窝的融融暖意。前不久,我专程回乡看那座草屋,回望那一段缓缓流淌的岁月,不想草屋处已变成菜畦葱茏,不远处是一超市。心中不免一阵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