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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哄着母亲乐一乐
□张全新
母亲89岁，该是我们做儿女的哄她乐一乐的时候了。
自从15年前家父仙逝后，母亲就在我们六人家中“打游击”，这家走走，那家住住，愿意住多少时间由母亲做主，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几年。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母亲变得越发固执起来，想到另一家时说走就走，一刻不能停留。年龄越大，在一个地方住的时间越少。原来母亲越来越老了，脑子反应越来越迟钝了，变成“老小孩”了。
母亲的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眼前的事情转身便忘，过去的事情记忆犹新。大姐就哄着她说说过去的事情，以锻炼大脑，恢复记忆力。问母亲我们堂姊妹多少人，她一口就能答出来：“28人。”问她某某的生日是哪一天，她一下子就能详细地说出来，还能讲些有些人出生时的笑话，让人忍俊不禁。母亲看见我们笑，她也乐呵呵地笑个不停，满脸得意自豪的模样。
闲下来的时候，母亲会自说自话，时不时会说些糊涂话。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 ：“外面吵闹得很啊，保管员吆喝着饲养员把牛料偷回家了。”这大概是“大集体”时的生活情景再现，我们不了解，只有随声附和。母亲有时会问：“外面咋那么多人读《论语》，背《三字经》？一会儿还读《孟子》、《百家姓》妈？”我告诉她现在提倡学习古文，大人小孩都学着背，母亲信以为真，以为她听得准确说得对，满脸的笑容，深深的皱纹聚集在一起，犹如秋天的菊花。于是，我就哄着让她也背一背。母亲便大声背诵起来，背不了几句就跑到另一篇文章上去了。想来母亲这是产生了幻觉，出现了儿时背书时的情景。幻觉的不断再现，是大脑痴呆的表征。弟弟很着急，几次带着母亲看神经科医生。
尽管时不时犯糊涂，时有幻觉出现，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仍是个闲不住的人，操持起家务来，一点儿也不糊涂。煮饭、洗碗、扫地、整理屋子，还是样样有条不紊。但凡她能干的，即使糊涂也不让人帮手。大脑萎缩要经常锻炼才好，特别是锻炼十指，我就买来带壳的葵花籽和尖嘴小钳子，让老母亲用小钳子剥葵花籽。于是，我哄着母亲说：“你孙子要吃葵花籽了，没有人剥咋办呀？”母亲一听孙子要吃葵花籽，立即就来了精神，说：“我剥！”于是，天天手脚不闲，午觉不睡，从早上忙到晚上，几斤葵花籽没有几天就剥完了。母亲剥葵花籽劳累一天，晚上能休息7个小时，若清闲一天，仅仅睡4个小时。剥葵花籽对母亲的身体很有好处，但又不能天天如此，以免累着。孩子们故意拿着剥好的葵花籽在母亲面前吃，母亲看着孩子们吃着她剥的葵花籽，高兴得像个孩子，慈祥得意的笑堆满苍老的面容。
老人闲来无事，就会感到孤独寂寞，精神无所寄托。忙而不累，忙忙闲闲，对老人很有好处。闲上几天母亲又犯糊涂了，有时不认识人，有时半夜三更非说天明了，催着让都起床干活。二妹急忙给母亲找寻活计，弄来几双没有纳的鞋垫，让母亲纳鞋。这是个好方法，母亲耳聋但眼睛好使，白内障眼疾前年才动过手术，效果很好，穿针引线不费多大事儿，比年近古稀的姐姐眼神还好。又是没有几天工夫，一双鞋垫就纳好了。见到我母亲急忙拿出一双鞋垫说：“这双鞋垫你穿着合适，就是手没有劲儿了，纳得不结实，反正穿在脚底下没有人看见，合脚就行。”我急忙接过鞋垫放进鞋里，让母亲看看有多么合适，母亲笑得双眼眯成了一道线。年已耳顺的我，尚能穿着耄耋老母亲纳的鞋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走起路来感到格外轻松愉快。
哄着母亲忙中有乐，也是报答养育之恩的一种方式。年轻时看到二十四孝老莱子，说他72岁扮作儿童状取悦双亲，颇不以为然。待我赡养老人时，才知道儿女陪老人乐一乐也是一种尽孝。老小老小，不到一定时间体会不到。
哄着母亲乐也是对母爱的反哺。记得小时候母亲是一天到晚忙碌，没有见过有一刻闲暇的时候。我晚上睡的时候母亲在纺线，我早上醒的时候，母亲在做针线活，给我们几个缝补浆洗，忙个不停。我就想，母亲天天不睡觉，一定是个神人。长大了我才知道，母亲为了我们吃好穿好，天天早起晚睡，一天只能睡很少的时间，才能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好。如今母亲年老体衰了，岁月压弯了她的身躯，几乎薅光了她的头发，拔去了她满口的牙齿，掘深了她满脸的皱纹，千辛万苦养育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养好年迈的母亲，尽全力让母亲有个幸福的晚年。
如何让母亲吃好吃得有营养，成了我们几个的心病。不论在谁家，总是变着法子把饭做软和，把菜剁碎煮烂，哪怕是鱼也做成汆汤丸子，便于母亲咀嚼。平日里，早餐午饭总是哄着母亲多吃些，晚餐少吃些。哄着母亲吃饭，是报答养育之恩，是尽反哺之孝。想想我们小时候，不都是母亲哄着我们吃饭吗？热了、冷了、渴了、饿了，哪一样不是让母亲操碎了心？俗话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人更应该时刻牢记父母养育我们的不易，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老人心情愉悦、身心健康，一天到晚生活在充满亲情的大家庭里。
前年母亲感冒住院，因发烧引起心肺功能衰竭，医生报了病危，同室病友家属说：“管拉回家了。”意思是不行了。我没有放弃，急忙转院救治母亲，当天转危为安。尽孝要尽到最后一刻，这是对做儿女的最基本要求。
春节过后，就该是母亲的生日了，按照习惯是90岁生日，我们几个准备让母亲好好乐一乐。母亲乐了，我们做子女的心里就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