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头黄牛
□陈宏宾(上蔡县百尺中心学校)
故乡那头黄牛,慢悠悠行走在我的记忆里。
没有经典的传奇,没有优美的言辞,一年四季经常卧在老屋门前那棵苦楝树下,咀嚼着春夏秋冬,吞咽着时光岁月。
大集体时,我经常到地里割草送给生产队的牲口屋,帮母亲挣些工分,补贴家庭。一来二去,我对牲口屋就熟悉起来,闲时爱去那里听大人们讲故事、闲聊。听着大人们的故事,看着牲口屋里的牲口,一幕幕留在童年的画卷里。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当数那头黄牛啦!
清晨,黄牛的一声长哞,唤醒沉睡的小村,炊烟升起来,鸡鸣狗叫,早起的几只麻雀在树林间开始议论起来。勤劳的饲养人早早把水缸添满,把草料备好。在长哞声还没有弥散之际,黄牛已经被喂得饱饱的,等待着一天的劳作。
四爷是村里的耕地好手,他总是第一个去牲口屋牵牲口,他也总是挑那头黄牛,因为黄牛听话,有力气,好使唤。耕地时,四爷用特有的语言和那头黄牛交流着、沟通着,我感觉只有四爷能读懂那头黄牛的语言。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四爷都会清除掉黄牛身上的杂物,再用水给黄牛洗个澡,然后把黄牛拴在牲口屋门前。这时,四爷并不急着离去,点燃一袋旱烟,蹲在黄牛旁边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有时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每当我看到这种情景,就忍不住过去问四爷:“收工了你怎么不回去,还在这里抽烟?”四爷笑笑说:“孩子,你不懂,牛刚干完活,出很多汗,这时会招来蚊虫叮咬,我在牛身边抽烟,可以熏走蚊虫,不让它们叮咬黄牛。”听四爷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来四爷此举是为了黄牛,怪不得那头黄牛很听四爷的话,原来动物也是有感情的。
随着生产队的解体,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包产到户,农具也分到各家各户,我和四爷家共同分到一头牛,就是四爷平时使唤的那头黄牛。这或许是四爷钟爱黄牛的缘故吧!刚开始,我们两家就这么一头黄牛,下地干活时,都是四爷和牛共同拉犁子,有时母亲也参与拉犁,都是为了减轻那头黄牛的负担。也正是有了这头黄牛,才使得我们两家的庄稼活省了很多人力。村里没有分到牲口的人家,只有用人拉犁。我们把那头黄牛看得很重,小心饲养,生怕出现意外。
我考上师范那年,我家那头黄牛下了一头母牛犊,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双喜临门。父亲特意从县城回来,还请了县电影公司的人到我们村放了两场电影,一场为我,一场为那头黄牛。每逢提及此事,我都十分自豪。在我们农村老家,谁家牛下母牛犊都会演场电影,这足以看出在那个年代人和牛之间的关系。
此后的岁月里,四爷精心饲养着我们家的那两头牛,正因为有了两头牛,四爷再也不用下地帮着黄牛干活了。田地里、打麦场上、小河边,到处可以看到它那熟悉的身影。
年事已高的四爷临走之际,还牵挂着那头黄牛。在四爷下葬那天,有人看到黄牛流下了眼泪。此后的几天,黄牛不吃不喝,想必是在伤心,为四爷,为那段情感。
机械化取代传统的农耕生产,黄牛慢慢从田野里淡出,已经很老的那头黄牛像一件古老的家具,卧在我家门前那棵苦楝树下,慢慢咀嚼着。已经没有多少人理会它,它孤寂地消磨着时光。终有一日,父亲喊来一个买牛人,在全家人不舍的眼神里,那头黄牛被牵走了。我不知道黄牛的命运会如何,只记得黄牛被牵走那一刹那回头的眼神,眷恋;只记得那一声长哞,低沉,仿佛向我们述说着过去的岁月,述说着那段不舍的情缘。
那时的我仿佛也读懂了那头黄牛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