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琦(驿城区)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终于放晴了。风非但没停住,反而刮得更猛了,像是要把光秃秃杨树上的麻雀窝给掀翻。太阳甜甜地照在田里,麦苗盖着天然的雪白棉被睡得正香。厚厚的棉被一直铺到天边。一夜积下的雾还没散尽,一股脑儿地窜进各家置办了年货的灶台边,混着馍的香味。
这香味招弟家是没有的。一起床,她就蹲在院子里逗那两只懒懒的黄狗。小黄把头连带半个身子藏在老黄腿里挡风取暖。老黄像往常一样,伸长了脖子舔小黄还没长齐的细毛,全然不理招弟。
“招弟快来,别光顾着玩了,收拾几件衣裳,带上你的书包。”爷爷托长声音喊,“你不是要念书给你爸听吗?”招弟应了一声,继续揪着老黄的耳朵玩。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招弟就背上书包跟着爷爷出门了。走到村里的柏油路上,老远就看见村主任提着大包小包赶路。
“王大爷,你们爷儿俩这是上哪儿去啊?”村主任问。
“送招弟去城里坐火车,上她爸那儿过年。”爷爷答。
“那你咋不一块儿去大城市转转,也好好享享清福。”村主任放下东西笑着说。
爷爷提高了声音说:“我才不去哩!哪有大过年屋里没人的理。他们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俺再不守门能行吗?看看现在村里哪还有人气儿!”
招弟望着路两旁的麦田,麦苗绿得发亮。她想起老师说过火车穿的也是绿外衣,而她要一个人第一次坐火车了。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不去。
汽车一直开到火车站,爷爷怕赶不上,下了车拉着招弟一路小跑。招弟感到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灰色的雾。城市里的道路真宽,比得上村里几条柏油路;城市里的楼房真高,比村里的老杨树还要高。招弟一边紧跟着爷爷,一边朝四周望,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和陌生的。
进入候车厅,招弟把书包放在传送带上。她以前和爷爷一块儿卖粮食时见过和这差不多的。来往的人越多,招弟就把爷爷的手抓得越紧,手心里都是汗。问清了穿制服的年轻人,爷儿俩开始跟着一队人往前挪了。招弟被这嘈杂的声音烦得站不住脚,广播声、孩子的哭闹声、说笑声……脚上的新棉鞋早已被踩得不成样子。
爷儿俩在人群中继续前行。招弟不知道这里离爸妈有多远,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