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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9月25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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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来信9.25

发布时间:2014-09-25 15:23:36  

谢东泓继续读信。

“您要我们打听一下村子里几位村民的下落,他们的情况大致如下:上世纪50年代,八仙已经干不动庄稼活。天晴时,他就戴着眼镜装瞎子一个人去县城魁星楼下替人算卦;天阴时,他就袖着手和潘进堂一道蹲在村西头那棵歪脖皂角大树下,从早到晚两人讲不上几句话,眼睛半闭半瞅着西边马路上的动静……60年代搞‘破四旧’和‘立四新’,他被作为反面典型接受批斗,游过3次街后大病一场,最后死在家中。

潘进堂的情况是,解放后村里组建了业余豫剧团,那时他的嗓子彻底坏了,不能登台没被选中。但听村里的老人讲,剧团走到哪儿,他就带着干粮跟到哪儿。剧团里有几个演员过去是他的徒弟,每次戏后吃饭时,都会偷偷塞一个或半个白面馍给戏台后的他。潘进堂死于19758月豫南的一场大洪水,当洪水从村西头涌进村时,男女老少都往村东头高高的土岗上逃,但谁都没想到,快跑到土岗边的潘进堂突然往回跑,他舍不下家中枕头底下的那个木海鸥。后来,人们在倒塌的草房下挖出他的尸体时,发现他右手死死抓住那只木海鸥,入殓时怎么掰都掰不开,只好把木海鸥一起随他入土下葬了……”

谢东泓读完信,趴在桌子上痛哭不止。

在翻译信件的过程中,每当读到“八仙”两字,谢东泓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嬉闹好笑的人物形象来,这个人心里虽时时被悲伤剜割,但脸上从来不挂半点哀愁。谢东泓为八仙的智慧而哭,他一辈子神机妙算,无数次让小雷奥转危为安;谢东泓也为八仙的无能而哭,他一辈子为人算卦祈福,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出自身命运的波折,更没有办法实现自我救赎。

趴在桌子上,谢东泓为潘进堂而哭。

上蔡来信的最后一段说,村里没有人知道王家甫的下落,只知道他儿子保立在潘进堂下葬时回来过一次,那时,他在重庆一家被服厂工作。两个星期前,他们和重庆的民政部门联系。就在回信的前一天,重庆来消息了,说保立还在重庆并告知了保立的地址。

谢东泓读上蔡来信第一次出现了笑容,保立还在,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好消息啊!保立还在的话,谢东泓可以通过他知道王家甫的音讯,知道潘姨的音讯,这些音讯已经煎熬谢东泓很长很长时间了,得不到这些音讯,谢东泓知道,他今后时时刻刻都将受到折磨和煎熬。

谢东泓宿舍走廊里的公用电话响了,电话是霍夫曼主席打来的。

“谢先生,我们刚从美国得到一个消息,向您通报一下,不过您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霍夫曼主席在电话那头安静地说。

谢东泓知道,一定是雷奥的消息。

但谢东泓不知道,消息是喜是悲,是好是坏。

谢东泓紧握听筒的手颤抖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显然对方已经听出了谢东泓的激动,话筒里再次传来了霍夫曼主席的声音:“谢先生,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我一字一句给您说清楚!”

谢东泓握听筒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用在了双耳上,嘴巴里已经说不出半个字了。

“雷——奥——找——到——了!”霍夫曼主席突然提高嗓门,异常激动地喊了起来。

“真的吗?”谢东泓问了一句话。

“千真万确!”霍夫曼主席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在哪里?”谢东泓问。

“美国纽约!”

谢东泓听完这句话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来不及挂上电话,就在走廊里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大喊着。

“雷——奥——找——到——了!在——纽——约!”

“雷——奥——找——到——了!在——纽——约!”

听到哭声和喊声,杰瑞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几近疯狂的谢东泓,泪水也一下涌出来了。

整栋宿舍楼上下三层的学生听到哭声和喊声都跑来了,十几个来自波兰、德国、喀麦隆、日本、法国、英国、冰岛等国家的学生看着谢东泓,听完杰瑞动情的介绍,个个眼眶里满含泪水……

 

谢东泓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美国纽约的雷奥,一封写给中国重庆的保立。他含着泪从跳蚤市场写起,一直写到上蔡县最近的来信。

“我与您素昧平生,但现在我觉得与您是上海的邻居,是别津村儿时的伙伴,我们曾经一起在舟山公园玩过‘黑森林猎人的眼睛’,一起看过‘骗子’哈雷尔修鞋补锅,一起踏上去河南学戏的艰难路途,一起在别津村喝苞谷糁吃窝窝头,一起跟着戏班子学唱戏混顿饱饭,一起经历那不堪回首的疾病、灾难、饥荒和屠杀,一起感悟那刻骨铭心的慈母之爱、父子之情、故乡之亲、邻里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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