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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9月25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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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4-09-25 15:22:37  

吴晓(江苏江阴)

 

村庄藏在山褶子里,远看,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屋檐上几条亮晶晶的线,从天亮挂到天黑。已经是第三天了。老耿坐在门槛上抽烟,院里的几棵石榴树正值花期,火红的花被雨拍了一地。

他眉头紧皱,时不时地说上一句:“这雨下的,不知道娃能不能出工干活?”

老伴在屋里做针线活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甭操他的心了,他自有主张。”

老耿说:“屁!有主张还还不上房贷?”

老伴没说话。老耿又静坐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口烟吸完,一头钻进雨里,手搭凉棚反复瞅他的房子。

“不孬啊,洋灰青砖,像铁壳子似的,他咋就不喜欢呢?”

雨顺着他的头发往脖子里灌,很快,衣服湿透了。老伴慌乱寻了一把伞,踩着积水给老耿送来。老耿不理睬,看到老伴,倒背起手四平八稳地往村外走。

村庄喝饱了水,树木绿得发亮。每一脚下去,就像踩在了海绵上。徜徉在水中的草儿,时不时地从根部吐出个泡泡。

走到老杨家门口时,老耿不走了。老杨家门洞大开,一眼望去,院里满是黄蒿。他走到院子里,惊得几只野鸽子咕咕叫着飞到屋脊上。

院子里很凌乱,一只被绿苔覆着的皮鞋正安详地躺在一截枯树桩下。老耿认得这鞋,是老杨的。他俯下身去,看见几只蜗牛趴在绿苔上动也不动。有水滴从树桩上滴落,砸在一只蜗牛身上,那蜗牛赶紧缩回了触手。

“回吧!瞧这雨!”老伴站他身后不耐烦地打着伞。

老耿不理会妻子的话,继续往前走。

雨渐小,雾似的,罩住了远处的树木和房舍。几只狗湿淋淋的,从村子出来,相互追逐、吠叫。村头的池塘里溢满了水。

老耿停下来,对老伴说:“这塘一年比一年大了。”

老伴说:“可不,当年可是咱家的菜园,种出来的萝卜又甜又脆。”

“还能填上不?”

“咋填?把房子扒了填?嘻!”老伴笑着说。

老耿瞪她一眼,抿抿嘴,继续走。

到了打麦场,老耿又停住了,他说:“那些砖坯子都是在这儿脱出来的。”

 “可是,一手一手脱出来的,你的手指甲都磨掉了。”

“说我,你不是也累了个肩周炎吗?”

“一个模里4块砖,从这头端到那头,扣出来,再端回去。嘿!我们那会儿跟打鸡血了似的,通宵通宵地干。”

“还记得那场雨,把码好的砖坯给浇了,你哭了。”

“能不哭吗?原以为盖得好好的,谁知道大风把塑料布卷走了。”

俩人说着,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处隐匿在灌木中的废弃砖窑。老耿站在窑口,孩子似的双手做喇叭状往窑里喊了一声。很快,一只黄鼠狼鬼鬼祟祟地从窑里探出头来。老伴笑了。

“烧窑啊,几天几夜不合眼。”

老伴不言声,把手搭在老耿肩膀上。老耿顺势握住了老伴的手。

雨住了,太阳露出了脸。

 “要是房子漏雨了,你进城不?”老耿问老伴。

老伴不应他,指着远处说:“你看!”

顺着老伴的手望去,一条彩虹挂在天上。

“问你话呢?”老耿说。

“去!老黄夫妻俩不是都去城里了。”

“反正我不进城,要进你自个儿进。”

老耿说完,彩虹也不看,背着手,气呼呼地往家走。

老耿回家后躺下睡。睡不着,越琢磨气儿越不顺,他就给儿子打电话,装出很焦急的样子说:“房子漏雨,咋办?”

儿子说:“能咋办?你和我妈来城里住!”

老伴旁边搭腔说:“哪儿漏?别听你爹瞎叫唤,房子好好的。”

老耿慌忙挂了电话,说:“你懂个屁!”

说完,倒头又睡。梦里,好像是在老杨家,雨很大,顺着屋脊往下倾注,水帘洞似的。他急得跳脚,一跳不要紧,把四壁的蝙蝠都跳出来了,围着他乱舞。他害怕,嗷嗷大叫。

老伴推他一把说:“又做梦了?快起吧,又下雨了。”

他醒了。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睁开眼,看见老伴在他枕头边上放了一个瓷盆。水滴落在瓷盆里,溅起些许水花,有些落到了他脸上。

他揉揉眼睛,看见屋梁上有片模糊的光影。他想,天晴后就堵上。这么想着,又睡着了,梦里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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