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皇军和县长前来视察训话,快到村西头的戏台集合,快到村西头的戏台集合,不到者按通匪处置,不到者按通匪处置!”村里有人喊道。
潘进堂愣愣地站在地洞口,半天没有移动半步。
村里的铜锣声再一次响起。
潘进堂蹲下身,趴在尿罐旁,再一次歇斯底里地说:“娃,听爹的话,天塌下来你可别哼一声啊!”
洞里传来了雷奥微弱的答应声。
潘进堂从地上爬起,看着洞口的位置,一步一步地后退着来到门口。潘进堂关好堂屋门,并没有离开,而是趴在门缝朝里喊:“娃,你要听爹的话,天塌下来可别哼一声啊!”
村西头的戏台前,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铜锣唤来了,大人站在后面,孩子站在前面,戏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戏场上的每个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势,东张西望,惊慌不定。
村子里的人吃尽了土黄色蚂蚱的苦,直到现在,一看见能动的土黄色的东西,心里都发毛。今天他们遇到了比蚂蚱还大还凶的东西,个个心中慌了神。村民们在呼呼的北风中,茫然不知所措。
村民们实际上都想错了。
那天,戏场上的气氛开始是“融洽”的。
一身黑衣、头戴礼帽的孙宝康第一个登上了戏台,一个鞠躬过后,县长开腔了:“乡亲们,今天,对咱们村里的老少爷们来说是个好日子,一是腊八鸡叫,年节来到,听着鸡叫过鸡年,不孬啊!二是大日本皇军慰问犒劳大家来了,高野中尉在全县选了3个村庄视察慰问,第一个就选中了咱们村,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咱们老祖宗给起了个好村名,文武双全的高野中尉特别喜欢这个名字。这是咱们村的荣耀!”
孙宝康满脸谄媚地说完这一段话,接着就是振臂一呼:“过年了,现在请高野中尉向大家祝贺鸡年,请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一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走到了戏台上,上台之前,他把腰里的军刀取了下来,递给了身边的人。上蔡人个个惧怕的高野中尉面带微笑地走到戏台中央,毕恭毕敬地向乡亲们鞠了一躬。
村民的心放松了下来,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高野原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乡亲们,在中国农历鸡年来临之际,我前来看望大家,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鸡鸭成栏,猪羊满圈,五谷丰登,马叫人欢!”高野一句一顿,抑扬顿挫。翻译官刘房国也学着高野的样子,原汁原味地翻译着。
高野在台上讲话的时候,穿着光鲜的一对男女手握照相机,跑前跑后地拍摄,一会儿一股白烟从男的头上升起,一会儿一股白烟从女人头上升起。村民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耳朵在听高野讲话,心思却在这两个人身上。
“中日一家,两国一衣带水,天皇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为日亦为中,务请乡亲理解我皇军来华之要义,在于帮助中国开发资源,消贫积富,使中国和日本一样成为繁荣之国度!大家不要听从蒋贼共匪颠倒黑白之宣传,诋毁皇军形象,贻误东亚共荣之美好前景……”高野说。
村民们在下面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摇一下头。
“现在,国际之战争形势对我皇军节节利好,欧洲德邦、意邦盟军与我遥相呼应,相互共勉,他们已势压欧洲全境,我军已完全控制长江南北、黄河两岸!务请乡亲们明辨是非,不入蒋帮之队伍,不与‘八路’相媾和,不窝藏犹太之流寇,不发诋毁皇军之言语……”
台下的村民看着台上一个日本人和一个汉奸的一唱一和,个个感到好笑,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两个手握照相机的人看到村民脸上呈现了难得的笑容,撅着屁股把照相机对准台下,一股接一股的白烟升腾着。
“现在,请高野中尉给孩子发糖!”高野终于讲完了,孙宝康走到台前,大声喊了一嗓。
高野走下戏台,从旁边的一个日本兵手里接过一个小布口袋,走到了人群前面的孩子当中,每发一颗糖豆,旁边的一男一女左蹲右立,频频地照相。孙宝康跟在高野后面,笑嘻嘻地和口含糖豆的孩子说着话。
“甜不甜?”孙宝康问王拐子的儿子。
“甜!”王拐子的儿子高兴地回答。
孙宝康走到毛妮子面前,停了下来,问:“甜不甜?”
“甜!”毛妮子兴奋地回答。
“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再赏你5颗糖豆!”孙宝康摸了一下毛妮子的头说。
“真的?”毛妮子问。
“俺还骗你?”孙宝康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在手里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