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喜
近日,读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主席刘康健的长篇小说《信仰开花的声音》,感触颇多。
小说写的是上世纪30年代鄂豫边红军游击队收编当地的土匪武装、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狠狠打击国民党反动派的波澜壮阔的战斗故事。小说中涉及的许多地名都给我这个土生土长的竹沟人熟悉、亲切的感觉,像竹沟、石磙河、孤山冲、斩龙庙、何大庙、猴庙、鳖爬岭、母猪峡、鲍棚、黄石头庄、焦竹园、关沟、狮子口、老乐山等。
小说采用“冰糖葫芦”式的结构,以作者随同老周重走鄂豫边为主线,以老周、王老汉等游击队领导人物和鄂豫边山歌《十月花》贯穿前后,用10个相对独立的故事编织成一幅鄂豫边游击战争的动人画卷。
小说给人一种此地与彼地、历史与现实不断变换的画面感。随着作者的讲述,一个个鲜活的历史人物走了出来,走近读者,感染读者。
一身硬功、弃暗投明的张国清,假扮刻印师傅、智除叛徒的李国宁,嫉恶如仇、为红军战士疗伤的杏花,神机妙算、善于改造土匪的陈香斋,除恶勿尽、不讲亲情的邹青山,一诺九鼎、舍弟取义的剃头匠李牛,安贫乐道、不求回报的革命志士马长富……他们虽然都是被历史尘埃淹没的曾经为革命作过贡献的人物,但在作者的精雕细琢下,一个个都成了不朽的英雄雕塑。
特别是最后一章《腊梅花》写得最为精彩。该章不但塑造了“狼猪子”这个优缺点兼具的战斗英雄,更揭示了今人对历史不知廉耻的无情背叛。在历史与现实的交错叙述中,两类人物相互映照,更加震撼人心。历史上,战斗的残酷与信仰的坚守,现实中,利益驱动下的黑白颠倒带来的无奈与迷茫、痛苦与叹息,以及信仰的缺失、灵魂的堕落,都汇聚在作者塑造的人物老夏身上。
老夏是市委党史办的党史专家,曾经在多次深入走访、严密调查的基础上写出轰动当时、引以为荣的《横刀立马鄂豫边》,给国民党保安团总黄挺方和红军游击队的手枪队队长梁石头(绰号“狼猪子”)定了性。
然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在商业大潮的无情冲击下,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大趋势挟持下,老夏接受了市里安排的任务——修改党史,让黄挺方摇身变为共产党员,让在杜庄突围中以命相搏、为挽救红军游击队立下汗马功劳的“狼猪子”成为叛徒。面对这样重要而艰难的任务,面对副高职称的巨大诱惑,老夏是矛盾的,也是无奈的。一方面他不想违背良心、篡改历史,推翻自己先前的调查结论。另一方面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使他不得不就范。
老夏在精神上是痛苦的。他极力地寻求精神上的突围,对上级交待的任务也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他反抗、挣扎,渐渐地变得无力与无奈……
在老夏看来,历史就是历史,历史就是真理,不容抹杀。这是老夏的一贯信仰,是老夏作为文化人的精神坚守。
然而,淮西市党史办卫主任一次次不择手段的逼迫与诘问,市委马副书记敬酒时软中带硬的暗示,以及淮水县县委黄副书记和他的投资开发商弟弟的钱权威力,都让夏大道(老夏)无法突出重围。黄氏兄、弟、妹是黄挺方的孙子、孙女,他们依仗自己的势力想为爷爷黄挺方翻案,让那个历史的罪人成为革命功臣,名垂青史。最终,老夏妥协了,退让了,黄家的阴谋得逞。
大病一场之后,老夏在痛悔中再走鄂豫边,重拾真实的历史记忆。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共产党员黄挺方的名字和革命事迹出现在新建的革命纪念馆里和革命烈士纪念碑上,出现在每一处革命遗址上。
老夏一口鲜血喷出,在昏迷中不停地喊着“突围……突围……”
鄂豫边革命历史上的“杜庄突围”与现实中老夏的精神突围交相重叠,历史的悲壮与现实的滑稽相互映衬,不禁让人扼腕叹息、欲哭无泪。历史就是历史,这段历史是革命志士用信仰写的,也是老夏用信仰写的。是老夏“作茧自缚”,还是现实的荒唐让老夏不得不“精神自杀”?我说不清楚,恐怕老夏也说不清楚。不清,即清。
老夏没能突围,“狼猪子”梁石头的孙子,那个一心维护爷爷的名誉、不惜“战斗”到底的梁红卫(佛号“果静”)却最终突围了。
在南斗寺里,梁红卫出家为僧,衣袂飘飘,留给尘世中的老夏一个出尘入化、仙风道骨的背影……
感谢刘康健在小说《信仰开花的声音》里以文学的形式还原了鄂豫皖边区那段波澜壮阔的斗争历史,为那些无名英雄树碑立传!感谢作者重拾那段记忆,以酣畅淋漓的笔墨留给读者对历史与现实的不尽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