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

温培雅

在唐诗宋词的韵脚里感知过扬州曼妙的身影，但是当真走到她的身边时却是在一个荷香十里、烟雨空濛的季节。这是一个慢节奏的城市，虽处江北，却有江南之韵。绿树成荫的街道上行驶的汽车和人力蹬着的黄包车是慢的，路边园子和景区里传来的古筝与月琴的合奏是慢的，行人细细软软的吴侬软语是慢的，就连荷花绽放的节奏和偶尔的鸟鸣都是慢悠悠的。粉墙黛瓦中处处可见遗风古韵，好像走进了一个遗落已久的黑白色旧梦。

脚步如莲，行走在那一团团的浓绿和一朵朵的嫣红之间，感受着一种闲云般的韵律。且不说瘦西湖湖面柳色、水榭花荫、白塔晴云的清俏绰约，个园雨竹含情、山石玲珑、藕荷飘香的清幽雅致，单单密布这个现代化都市里的古巷都让人驻足留恋。

从彩衣街下大东门桥，进入曲折而幽深的扬州古巷。低矮的墙垣，精致的花窗，布满时光走过的脉络。我用双手细抚古墙上那些被历史浸渍过的纹路，这些见证过百年沧桑的建筑啊，一个小园就是一段历史，一块砖雕就是一个故事。岁月的河仿佛在轮回中倒退，滚滚车流、熙熙人群瞬间已经在遥不可及的彼岸，只剩下路边绿树如烟，脚下青石蜿蜒，恍惚中好像是走在哪位诗人的梦境里了，是“烟花三月下扬州”里衣袂飘飘的李白，还是“歌吹是扬州”里风流倜傥的杜牧，亦或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里丰神俊朗的徐凝？

瘦西湖如一位水做的女子，青山隐隐水迢迢，湖上多桥，桥畔生亭，亭边偎柳，柳边绽莲。拱桥下一叶小船，着对襟素衫的船娘船桨轻点，小船驶入柳丝深处，成为一幅水墨丹青。穿二十四桥，观白塔，过五亭桥，每一步竟如行在仙境。二十四桥畔，我在相机里留下了自己释然的微笑——因为我终于在今生如约而至，没有错过这道不该错过的风景。《扬州鼓吹词》说：“是桥因古之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故名。”据说二十四桥原为吴家砖桥，是文人欢聚、歌咏吟唱之地。唐代时有二十四歌女曾于月明之夜来此吹箫弄笛，巧遇杜牧，其中一名歌女折素花献上，请杜牧赋诗。这样美丽的传说更给二十四桥增添了几分缥缈的诗情。

亭台楼榭、古色古香的扬州，春江花月、诗意飞扬的扬州，江天一色、清丽幽雅的扬州，那么多的柔和与婉转，我只能一处一处地看。秦观词里的扬州，苏轼诗中的扬州，汪曾祺文中的扬州，朱自清口中的扬州，那么多人眼中的扬州，我只能一字一字地写。观八方之景，思六朝繁华，扬名历史上的“八怪”曾经聚于这座内秀的城市，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这座千年古城用自己的灵气造就了这一群文化的灿烂星辰。 

暮色四合，依依回望亭桥水路，多想从此就生活在这座静若处子的城市，经常在月华如水的夜晚，在修竹亭亭的庭院或是绿柳依依的湖边，斟几杯酒、摆几把椅，与三五知己吟诗作赋、谈画论禅。待月色更浓，沏上一壶清茶，月光流淌在其中，我们就和着那二分明月品过往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