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情怀

曹蔚华

一

汽车行驶在217国道上，视线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粗砂、碎石、丘陵、荒漠，还有那一丛丛、一簇簇迎风生长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在视线中绵延起伏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在哪里结束。

车厢里飘荡着姜育恒的《再回首》，每个人都很安静，如同那些曾经波澜起伏的岁月，安静地和我们告别，安静地躲藏在内心深处。而一曲怀旧的老歌倐地一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心门，那些懵懂羞涩的青春记忆，那些难以忘却的过往时光，一下子涌上心头，回首往事，恍然如梦。心头翻滚着，而茫茫的戈壁却依旧安静着，风从指尖划过，如同时间不经意溜走。我们经历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抓住。

二

而喀纳斯，传说中神秘而又圣洁的地方，又能给我以什么样的心情呢。为了你，我不远千里，舟车劳顿，竟至疲惫到看见你的第一眼，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宁静的湖泊有些许凝滞，起伏的山峦有些许萎靡，骄阳下的喀纳斯，少了想象中的神秘与惊艳。

夜宿贾岛峪，别致的洋房外，是一座座白色的毡房，夜凉如水，阵阵寒意吹散了毡房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刚过九月，喀纳斯的夜，已经很冷。

迎着晨曦，再次前往喀纳斯，仿佛是一夜之间，喀纳斯就换上了崭新的秋装，用热烈和奔放、妖娆和风情告诉你，你值得为她长途跋涉，你值得为她多做停留。只是一夜的功夫，或深或浅的橙色、黄色和红色就悄悄爬上枝头，一些树醒来稍晚，有的刚刚把头钻进秋装，有的才穿了一只袖子，而另一些树已经被风儿和阳光催促着整个焕然一新，如一把把金色的火炬，点燃了天空，点燃了山峦。水清似镜，天蓝如眸，落叶缤纷，流金点翠，炫目的色彩将喀纳斯挑染得格外热烈、生动。

而喀纳斯湖，这座幻彩之湖，如一枚温润的玉质豆荚，静静躺在群山之中。一缕清新的秋风裹挟着苍松的清香袭来，薄薄的水波微微地荡漾着，湖水细腻、柔滑，像一方丝绸，温柔地拭去游人发际粘落的风尘；又像一面镜子，将心底所有的焦虑都劫夺而去，将尘俗荡涤得不留一丝痕迹。

牛群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脊背上褐黄色的毛发在晨光中发出柔柔的光泽。瑟瑟的秋意从发梢滑过，松林簌簌作响，落叶与松果絮絮私语，风没有留下痕迹，却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喀纳斯的肤色。这勾魂摄魄的静谧和梦幻，让人彻底忘却了尘俗，而融入心中期许已久的自己。导游告诉我们，这还不是喀纳斯最美的景致，十一前后，才是喀纳斯最迷人的“视觉盛宴”。金红、橙黄、苍绿、碧蓝，所有的色彩在那一刻隆重登场、绚烂绽放。如画家挥毫泼墨，美到睁不开眼，美到令人窒息。

就让我带着这一丝遗憾和不舍离开你，期盼着与你的再次相见。人生总会有些许的遗憾，正是这些遗憾，才让我们对未来和明天充满了期盼。如同我们的旅行，总是怀着某种期盼上路，也许最终的归宿还是唯一的起点，但那始料未及的怦然心动却溢满心房。一场旅行让所有过往都充盈和丰满。

不说再见，喀纳斯，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在最美的季节，和你共赴一场最美的约会。

三

返回乌鲁木齐，又是一天的长途跋涉，离喀纳斯越来越远，而喀纳斯的美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让人不舍，以至于归途全无来时的沉寂与疲惫，而充满了活跃和兴奋。又到了那段未修通的土路，来时我们抱怨颠簸和尘土飞扬，返时两位团友却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要在戈壁滩上赛跑，体验一下追风逐日的感觉。已过不惑的两位中年人，甩去平日在单位里的周周正正，换好装束，甩开膀子，顶着戈壁滩上空的骄阳，穿过一股股被车轮卷起的黄沙，豪情四射地在戈壁滩上奔跑起来。

骄阳下，一辆辆颠簸起伏的汽车，一团团被车轮卷起的沙尘，两个奋力追赶的身影。戈壁无语，静静地见证着。

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比赛，如同人生，永远没有输赢，只有经历。我们经历过，感受过，哭过笑过，来过爱过，便无怨无悔。或许，你在幽静的公园跑过，在喧嚣的广场跑过，在宽阔的马路跑过，在狭窄的小巷跑过，然而，人生能有几回是在茫茫戈壁漫卷黄沙追风逐日呢。这种经历，也许只有一次，却打上了唯一的烙印。

四

戈壁是单调的，但却不是枯燥的。

你看，凡是有希望的地方，就会有一丛丛、一簇簇植物迎风生长，他们把细得像钢丝一样的根，深深地扎进石缝，忍受着风沙的肆虐和酷暑的折磨，顽强而倔强地挺立着，为戈壁增添一丝绿色，为荒漠繁衍一个希望。

你看，大片大片的棉花炸蕾吐絮，辛勤的棉农弯着腰在采摘着希望。劳作使他们的双手布满了老茧，黝黑的脸上横生出皱纹，生活虽然艰辛，但他们依然乐观而坚韧地守望着土地，守望着希望，守望着一年又一年的喜悦。

戈壁滩或许是偏远的，但却不是荒凉的；或许是孤独的，但却不是沉寂的。血水和汗水播种着生命和希望，顽强和拼搏收获着喜悦和感动。车窗外，朵朵金色的花盘映入眼帘，一棵棵饱满的向日葵，向阳而生，明媚温暖。她们不择土壤的贫瘠，不挑水肥的多少，只要撒进土壤，就会站立成一种蓬勃向上的姿态；不喧嚣也不张扬，始终面对着太阳微笑，以一种最朴素的表达，给季节以真实的支撑。

眼前是金色的花海，耳边是金志文深情演绎的《肩上蝶》：“我愿意化蝶在你肩上落，守住你并不经意的执着……”朦胧中，我幻化成一只轻盈的彩蝶，时而停歇在翠绿的花叶上，和向日葵一起仰望太阳；时而盘旋在金色的花盘间，翩跹起舞。

像向日葵一样去生活，等待阳光洒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