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远
清明节快到了。如今,我已年过花甲,退休后在城里安了家。但是,无论住在哪里,无论离家多远,每年清明节都要回家添坟。因为,这里是我的根。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一到清明节前,长辈便领着我们晚辈,扛上铁锨,拿着供品和纸、香、炮,为自家祖坟扫墓,这在我的老家叫做“添坟”。一到地方,长辈就指着一个个老坟告诉我们,这个是你该叫啥啥的,这个是你该叫啥啥的。然后开始清理坟上的野草,往坟上添土。一边干活,一边告诉晚辈,先人在世时是多么艰辛,多么勤劳,教我们怀念先人,知道感恩。最后,在每个坟前用土堆成一个方形的“桌子”,放上供品,下跪,磕头,祷告,求他们泉下有知,佑护后人,让家族枝繁叶茂,兴旺发达。
我家这片坟里葬的最高长辈是我的爷爷和奶奶。据长辈讲,过去我家本不在此地。那是清末民初的一个冬天,一个汉子讨饭来到这个村庄。他衣衫褴褛,只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的两头,一头一只筐,每只筐里坐着一个男孩。那汉子是我的高祖父,两个男孩是我的两个曾祖父。他们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只能在庄外的一条水沟边搭一个茅草庵住下。两个曾祖父长大后,全家一直靠给财主当长工度日,这在我的老家叫做“扛活”。
后来,高祖、曾祖先后故去,这时候我家还没有一寸田地,两代人只能葬在离家三四里的“舍地坟”。所谓“舍地坟”,就是有钱的财主家把荒地舍出来,让一些穷人得以葬身。所幸,解放了,我的四个祖辈故去时,生产队批给了坟地,我家才有了现在的祖坟。
如今,我们家族已近百口,人丁兴旺,分门另住,户户都是殷实之家。可是,近年来家族里在外地工作、安家的人越来越多,成了他乡的游子。每当清明时节,见不到他们回家添坟,我内心又有几分酸楚——久而久之,他们还会记住自己的根、记住回家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