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宾
那些老屋上的雪,历经长途跋涉,苍白,衰老。
有气无力地躺在爹娘的肩头,躺在老屋的肩头。孤寂的眼神,窘态的呼吸,颤抖的心跳,生怕惊醒庭院里静立的一盘磨。
枯枝伸长了吻,却等来冰凉的嘴唇。
石磨用力隐藏体内跳动的火,想把寒冷碾出故事。
一副破旧的对联,储存三百六十五天的灰尘,还保留着“新春快乐”的横批。
修行,一扇门紧闭,不去关注支付宝的账单。
一个人在他乡,两个人在故乡。
他乡远离老屋,爹娘一辈子没有指望去他乡,两双眼神看不清高铁发车的时刻表。
故乡已经开始张忙。
雪中的鸡,雪中的猪羊,雪中的爹找寻去年那把刀。
买菜。备酒。张灯。结彩。
一切行动都缘于雪,下雪的时候,该过年了。过年的时候,老屋上的雪总是第一个看见儿子的身影。
老屋静立。
老屋上的雪静立。
娘拄着拐杖在村头静立。娘把自己静立成一幅画,娘的身后就是布满积雪的老屋。
绘画的人不是我,是一朵朵洁白的雪花,硬生生把老屋画出我梦中经典的画卷。
一串串玉米最懂爹娘的心事,他知道,陪伴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那只老黄狗。
一些不会说话的物,陪伴着两个会说话而从来不说话的人,用心交流,用情传情。
把老屋陪伴出皱纹,陪伴得积雪一年比一年苍白。
时间不老,爹娘已老。
我回家的速度太慢,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老屋房顶上的雪。
娘用体温为我融化出一条雪中小路。
我的脚步开始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