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双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民间关于冬九的说法,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一副独特的冬日图景。
儿时的乡下,冬天冷得出奇,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如果赶上冬雨,第二天早上,屋檐下便会垂下长长的冰溜子,一条条坠下来,大银钉似的一字排开,亮晶晶的,晃人的眼。村子里那些光秃秃的树上,迎风的一面也会裹上一层厚厚的冰衣,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们习惯把这样的天气叫做“光头凌儿”。
“光头凌儿”的天,大人们是很少出门的,他们有自己的任务,那就是生起一堆火来。生火的地方选在牛屋或是一间废弃的老房子里,架上一块树根疙瘩,用些稻草和小树枝引燃,不大会儿,整个屋子里就会冒出浓浓的烟,呛得人直流眼泪。
慢慢地,等火燃起来,我们就围坐在火堆旁取暖。那时爷爷还活着,每次父亲生火,就会叫我把爷爷喊来,红红的火苗儿映着爷爷黑黑的脸庞,那红光如霞光般跳动着。只要火不灭,爷爷就一直坐在那里,而我们这些坐不住的孩子,走出小屋时才会感到屋里屋外就是两个世界。
整个漫长的冬天人们都会用干燥的树根取暖,过了这段最冷的日子,冬天就会在人们无聊的等待中散去。
多少年后,我搬到了县城,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样寒冷的冬天,乡亲们仍然会在冬天生起火堆,但很少有人再围着火堆聊天,直到那些干柴燃成灰烬,好像真正的冬天已经离我们远去,生火这种最原始的取暖方式渐渐地在人们的记忆中变得模糊。
去年春节,我去二伯家拜年,发现二伯还保留着生火的习惯,只是燃的不再是干燥的树根,而是木炭。这些木炭被放置在一个铁盆里,一样的灯火通明,一样的红光满面,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儿时乡下的火堆,想起了少言寡语的爷爷围着火堆取暖的情景。
二伯夹起一块木炭填入火盆,红红的火星噼里啪啦地冒出来,映着二伯红通的脸庞,我看到了他那满头的白发也燃成了红光。是啊,火燃烧着自己,就像我们燃烧着生活和生命,我总觉得二伯的心里也有一团火,经历人生的沉淀后变得平静而舒缓的生命之火。
如今,冬天又来,气温骤降,寒风愈烈,我又开始想念儿时乡下的火堆,想念围着火堆取暖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