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的心

□刘 静

最先注意到这棵葡萄树，是在一个早晨。那天，我在单位餐厅吃过早饭，怀着愉快的心情去上班。忽然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一抹绿色。我顺势望去，惊喜一瞬间攫住了我的心，那是一棵葡萄树，大概有一人高，翠绿的叶子密密匝匝，越往上叶子越稀疏，串串青里泛红、晶莹剔透的葡萄极力想挣脱叶子的覆盖，拼命向外长。我忍不住靠近些，想好好地探究一番，却大吃一惊：它的藤弯弯曲曲地依附在一楼的窗户前，一些枝蔓已经绕过防盗窗和玻璃紧密接触，大有不惧艰难、继续向上攀爬的势头。它的根部被混凝土牢牢地禁锢着，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紧挨着藤的右边，一台空调主机在嗡嗡地响着……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协调。但是它不介意，用它盎然的绿意、招展的枝叶、饱满的果实彰显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这棵葡萄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和困苦？也许它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地，蓝天白云、小鸟微风都足以让它忘情地翩翩起舞；也许它曾经有很多兄弟姐妹，它们相依相偎、悠然自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同时给过往的人们提供阴凉、奉献甘甜；也许它给孩子们提供了一个乐园，孩子们在它浓密的庇护下打闹、捉迷藏，七夕的夜晚还会躲在它的身下听牛郎织女夜半私语……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它的周遭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好朋友突然之间看不到了，视线也被遮挡住了……它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世界。终于有一天，精明的人们嗅出了这块土地的商机，伴随着搅拌机、挖掘机、吊机的轮番上阵，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它和兄弟姐妹们不停地痛哭、喊叫，最终，它的很多亲人都在这次浩劫中“香消玉殒”了，只有它活下来了。

尽管眼前的一切让它觉得陌生，尽管兄弟姐妹的逝去让它难过，尽管混凝土让它几乎窒息，但它明白，无论世事怎样艰难，活下去才是王道，适者生存是这个世界永远的定律。

于是，它不顾周边的目光和环境的恶劣，拼命地把根往深处扎。遇到下雨天，它更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汲取水份，暗暗地积蓄力量，潜滋暗长。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在混凝土的夹缝里闯出一条路，纵然伤痕累累，纵然步履艰辛。当初升的太阳又一次照耀在大地上的时候，它的第一片叶子出来了，绿绿的、嫩嫩的，像婴儿伸出的软乎乎的小手。一片、两片……直到现在，它终于结出了属于自己的果实。

也许，没有人会为它驻足；也许，人们关注的只是它的果实。但是对它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放弃，一直用一颗坚强、攀爬的心在努力地抗争着。

在这个早晨，面对这棵普通但不平凡的葡萄树，我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葡萄树如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每个人都是一粒种子，有的种子极其幸运，落入了肥沃的土地，有阳光有雨露有花香。有的种子有些落魄，飘飘然地落在贫脊、裂着缝的土地里。不用说，一些种子很快就奄奄一息了，还有一些种子会一边抱怨一边安于现状，但总有一些倔强的种子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它们也曾抱怨命运的不公，也曾痛哭过、羡慕过、呐喊过、忍受过、动摇过、失落过，却从未绝望过。它们适时抓住每一次机会，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地朝前爬。尽管狂风让它们晕头转向，暴雨让它们支离破碎，黑夜让险象环生，但它们从未退缩过。每一次它们都会悄悄地遮掩那些伤痕，让不屈的灵魂挟着攀爬的心，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行。终于有一天，它如沙漠之花一样璨然开放，长成了自己梦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