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蛋羹

□韩念娜

孩子爸爸这几天迷上做蛋羹了，这天早上，又蒸了一大碗蛋羹，我盛出来一小碗，喝完后，又坐在电脑前开始干活。

儿子起床了，洗漱后坐在餐桌前，一阵争吵传来。

“快把蛋羹喝了！”孩子爸说，仍然是往日催促的语气。

“我不想喝。”有点儿生气的声音。

“你今天必须得喝！”孩子爸有点儿火。

“我今天就不喝！”居然犟嘴了，语气也高了八度。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静静地听着。

“啪”地一声，估计是巴掌打在胳膊上。其实这一巴掌是玩闹，平时他一个指头都舍不得动的。

“你打我干啥？”儿子突然爆发。

这让我很意外，长期以来，他在别人眼中，就是那样听话，很暖、很懂事，今天是怎么了？

然后儿子倔强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没有生气地摔门，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

“别躺，床也是我买的！”他爸怒吼的声音传来。儿子没有吭声，便躺沙发上看手机去了。

我等了几分钟，然后端着蛋羹走进儿子的房间。儿子一看很抗拒地说：“我不喝，拿走。”

“这蛋羹你是不想喝还是不喜欢喝了？”

“不喜欢。”

“你今天怎么了？这蛋羹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呀？”我舀了一小口，放在嘴里品着。

“我现在不喜欢了。”

“是的，你长大了，很多喜欢的事情都在改变。爸爸现在蒸蛋羹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很嫩，微甜，特别细腻。”

儿子沉默中，无意识地翻着书。

“你不喜欢喝，可以少喝，而不是生硬地拒绝。想想上次，你因为一道题不会做被老师罚100个下蹲，你几天都走不了路，如果二选一，你选哪个？”

“当然是喝蛋羹了。”

“你倒是聪明，100个下蹲那么痛苦你都能忍，能咬着牙做完，而这一碗蛋羹，软甜，你却拒绝喝。罚，你能忍，爱，你却不要。”

“那我爸为什么打我？”有点儿小委屈，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那也叫打吗？想想，从小到大，你爸舍得打过你吗？你们两个躺在床上时还不是打来闹去的？我们要分清哪些是闹着玩的。”

又沉默了。

“你想吃水煮肉片、拔丝地瓜，你爸二话不说，带你去。你每天去补习班，怕你渴着，给你零钱买水，我忙的时候，你爸带你去散步。”

“你也经常带我吃汉堡啊。”

不错，儿子还能想到我的好。

“是啊，因为我们都爱你。小时候半夜你发烧了，你爸一口气跑到诊所给你拿药。你发烧咳嗽，下大雨，你爸骑着摩托车，我在后面抱着你，伞罩不住你爸，他在暴雨中骑车，你安然无恙。你那个晚上都呕吐不止，我们带你去打针。晚上回去时，坐摩托上，风很凉，怕冻着你，你爸脱下衬衫让包着你，他光着背骑车。”

儿子的眼角有泪流出。

“爸爸为什么要你吃蛋羹？因为他爱你，早上你不爱吃饭，不吃早饭对胃不好，爸爸不是爱你吗？”

儿子用书挡着脸。

“无论是爸爸还是朋友，热情邀请你品尝一些食物时，我们不能因为不喜欢，而生硬地拒绝别人，我们要感谢别人。即使不喜欢，我们也不要那么讨厌对不对?我们可以少吃一点，不辜负别人的好意。”

儿子点点头。

“那这碗蛋羹呢？”

“放那吧，我一会儿喝。”

我走出他的卧室。不一会儿，我听到勺子和碗碰撞的叮当声。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朝他的卧室看一眼，蛋羹已喝完。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岁月的打磨，一颗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总感觉，很多事情更值得温柔以待。这普普通通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亲情，就像一碗蛋羹，细细品尝，微甜软绵，从唇齿，一直通透到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