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货面粉厂

□梁文生

赖货面粉厂坐落在房县环城镇工业区内，是一个规模不大效益很好的小型面粉厂，厂长名叫李赖货。赖货说，面粉厂的前身是他父亲在家门口开的打面机房，再往前推是他爷的爷传下的驴拉石磨房。2010年，赖货与王芳结婚后筹资办起了现在这个面粉厂。

厂名是赖货办营业执照时一个工商所同乡起的，说方圆几里去你那儿打过面的，不知你姓啥都知道你叫赖货，人勤快、实在、态度好，用人名当厂名顺口又好记，再说起贱名店长久，像狗不理包子、撒尿丸子都叫得很响。赖货一听也行，赖货面粉厂就这样叫起来了，而且越叫越响。周边市县的居民都知道房县有个赖货面粉厂，厂长叫赖货。不少来谈业务的都爱问赖厂长在吗而不是问李厂长。时间长了，别人喊李厂长、赖厂长他都应，但有个称呼他不爱听——别人喊他“赖总”时，他总会及时纠正“我姓李” 。

赖货为人厚道勤快，食品安全抓得严，生产的面粉质量可靠，十里八乡的人都到他厂里买面或用麦子换面，生意还算兴隆。这年头，人有信用也值钱，很多本村或邻村的农户小麦收获后不愿放家里，怕虫吃鼠咬还容易霉，就寄存到赖货面粉厂记账取面。前年赖货创新传统工艺上了电机石磨面粉生产线，生产的石磨面粉以其品质好、口感好深受城市消费者喜爱，远销周边几个市甚至外省，产品供不应求。

临近中午，赖货面粉厂仍然机声隆隆。面粉厂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兼品管部主任李赖货，和工人一块往车上装了最后一袋面后，用粘着白面的手拍打着黑西装上的面粉，结果西装上白的地方更多了。

上午去县食药监局开完会回来，正赶上厂里往湖北发货装车，看到财务总管、销售部经理兼办公室主任的妻子王芳正和几个工人忙着装车，赖货像往常一样衣服没换就过来帮忙，结果一次没洗的新西装弄得像花狗皮一样。

赖货看着王芳小声说：“这次会上，县局对西街老六那个面粉厂通报批评了，不是去年查的添加剂超标问题，这次是呕吐毒素超标，就是送我们厂咱没要的那两车陈粮他要了，一斤多赚2分钱，被罚十几万元钱，卖出去的还要召回，这回亏大了。”

王芳说：“他活该受罚。还是咱爷临终说那话，做的是吃食生意，是良心活，耍奸要遭报应的。”

赖货的岳母娘兼职工食堂大厨喊道：“开饭啦。”

“好，马上过去，你们几个也别忙啦，吃过饭再扫，下午去库房把新做的档鼠板换上。”王芳指挥正清扫场地的工人。

厂长办公室里窗明几净。赖货一边往嘴里扒面条一边对王芳说：“老婆大人，给你商量个事行不？”

“啥事？”

“咱妹王娟今年该毕业了吧？”

“快啦。你有啥好就业办法？”

“王娟学的不是食品检验吗？等明年咱的新面粉楼完工，化验室得建新的，再添些设备，现在的检验员高中毕业怕干不了，县局要求加强企业自检……”

王芳把筷子放在碗上说：“还想打我妹的主意啊？让俺娘家人都来给您老李家打工，没门。”

“看你说的，我不也是给你打工啊，王董事长！”李赖货红着脸说。

“别做梦了李总，人家小娟是省城一本毕业生，会来你这小厂里打工？亏你说得出口，你准备给她开多少工资啊？开得起吗？”

赖货说：“存折不都给你了吗？我是想，现在大学生就业难……” “难不难，她自己闯。她想报考大城市食品检验所，你少打她的主意。” 王娟把碗放桌上，顺手脱去外面的风衣，紧身羊绒衫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她走近赖货说：“我的李总，我们新厂建好后就不能再实行家族式管理了，办大厂得聘专业人员管理，化验人员咱招聘，就你这两把刷子，还想上新三板呢。”

“好，你说得对，老婆大人高！”赖货说。“赖货盛饭啊，你才吃一碗啦。”丈母娘在厨房门口大声叫着。“好，过去了。”赖货端碗走到门口笑着说，“丈母娘疼女婿，还是为了她闺女”。

“去你的。”王娟拿起一根筷子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