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姿莹
十二年,一个生肖的轮回,父亲的形象在我的眼中从来都不是那么丰满,抑或只是一个称谓,我渴望心的写字板被骄傲填满,我渴望爱的回声壁被力量敲击,我渴望温婉静好的少年时光在我和他的指缝间静静流淌……
在我成长的那一旬岁月里,他却离我很远。
我十二岁之前,父亲与我很少见面,他在几千里之外的部队工作,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十二岁之后,他转业回家,我的学业也变得忙碌起来,我们住在同一套屋子里,可他总是忙着应酬。每当我在深夜奋笔疾书之时,他总是醉醺醺地推开我的房门,含糊不清地问我喝不喝水。那一刻,我很厌恶这个离我很“远”也很“近”的父亲。
那天晚上,月色皎洁,父亲和平时一样大醉归来,推开虚掩的房门,摇晃着走到我面前,又慢慢地坐在地板上,低着头,满身酒气,惊醒了一地的月光。月光下他胸前的纽扣半开着,尽管这是我最厌恶的父亲的样子,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替他扣上那枚纽扣。这时我看见父亲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我去吃饭,他们酒店里的烤鹅做得特别好,我想你肯定爱吃,又怕它凉了,就把他放在棉衣里,现在还热着呢。”看着他满脸的汗水和那袋带有他体温的烤鹅,我的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模糊了。
“也许生命的实质是空无的,串起这空无的,只是一个个有感有悟的刹那,刹那就是生命的本身。”林清玄先生的话在空气里流动着,父亲的形象在月光中变得立体起来。
我拿着那温热而香气扑鼻的烤鹅,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已不再年轻的男人,不知何时他的双鬓已满是白发,皱纹悄悄爬满了他的眼角。那一瞬,我理解了他工作的艰辛和不易,理解了他外出应酬的无奈,理解了他皱纹里的孤独和背影下的隐忍,理解了他不善言辞外表下的一颗爱子之心。他那样辛苦打拼还不是为了给我争取一份更好的生活?他神志不清仍念着我最爱吃的东西是何等深的舐犊之情?他工作压力山大,回家还要忍受我无名的脾气是怎样的一种博爱情怀?
在我的眼中他曾是那样不合格!
愿时光慢走,愿春风吹拂,愿岁月不老,愿我和我父亲的好时光共度、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