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

□原无

流行词：吹手

昔日的细气或狂风，曾经的温柔或野蛮，在后来的天大海口中变得黯然失色。吹嘘，人人冷眼相视的普通表演技艺，为什么又能够大行其道？看来，人们似乎更需要甚至喜欢对生活进行适当的艺术加工，或者需要遮掩心灵深处那害怕孤独、担心失败、恐惧遭弃的感觉。

祖先创造这个字是出于基本生活的需要，用了口和欠两个符号会意而成。“欠”是出气的意思，和口配合就是用口出气。它的本义即是使用嘴唇用力呼出气。于是有了吹糠见米、吹灯拔蜡、吹毛求疵、吹胡子瞪眼。

从嘴吹进展到风吹，吹的基本意义没有发生多大变化，“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几千年都是这么吹过来的。多少增加的一些意思是表示吹的动作及吹出的结果，“浮云本无意，吹落章华台”。剩下的，就是趾高气扬地大吹大擂了。吹牛有多种：水桶当喇叭是大吹，早天刮西北风是干吹，茅厕里安电扇是臭吹，喇叭手娶老婆是自吹，二郎神吹笛子是神吹，老虎吃鼻烟是胡吹。

书面语从“吹牛” 发展到“吹牛逼”，体现了人们心中传统观念的突破和颠覆。在过去，“牛逼”这个读音在人们心里就是肮脏猥琐的代名词，是交际语言的禁区。语言里带这个词就意味着下流，更谈不上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现在，人们对它已经熟视无睹、见怪不怪。这种现象的蔓延，是对传统文明的践踏还是人性的合理回归？是人们思想解放的新阶段还是思想混乱的新表现？也许都不应该草率地给出结论，仓促地妄下定语。

小夸张和大吹嘘虽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从源头上是可以找到区别的。吹嘘的原因是口里欠缺点什么。欠缺什么呢？其一，是修养和内涵。因为欠修养，内涵不厚重，体现在口上便是用“吹”来平衡。这是吹不光彩的一面。其二，是展示心灵感受的机会。人们每天都会有人生的感悟，这种感受通常需要表达出来，但有些人就不行，因为身份，他要说假话，因为欲望，他要做掩饰，所以，他可能有满腔的话欠一个机会说出来。你看那“酒后吐真言”的人，大多属于这一类情况。所以，有时候对事件进行适当的加工或润色，或者在释放压抑的时候超过了一定的度，如果没有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没有形成一种不良生活习惯的话，就不是人们所真正厌恶的吹牛。

吹牛、吹嘘经过长期的发展和历史的沉淀，早已进入了一个更高层次。这就是不再单单依靠自吹自擂，而是借用吹鼓手吹嘘设定的目标。事实上，吹手的水平经过长期的提高，也已经达到了全新的高度。现在的高水平吹手，早不再赤裸裸地直接吹捧，而是把吹的内容演绎成曲折离奇、跌宕起伏、多姿多彩的神奇故事，让受众看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不仅能吹出好效果，还能培养一帮粉丝，挣得一笔大钱，培育成一种令人艳羡的职业。

不过，对于吹手，真努力和真能力仍然是很重要的。要是让头重脚轻根底浅的人吹，吹起来的肥皂泡早晚会不攻自破。到最后很可能是吹灯拔蜡踩锅台——一切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