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
“好香啊!”刚一回到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走去。只见妈妈站在灶前,腰微微下弯,耳朵紧贴着瓦罐,似乎在听瓦罐里发出的声音。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为妈妈的半边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她脸上的表情恬静而安详,甚至带着一种满足和成就感。花白的头发随着她身子的移动而不断晃动,阳光照耀下,银光闪闪,看得我的眼睛一阵酸疼。脑海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每个人在做菜的时候,都会自带光芒。”
终于,妈妈直起腰说:“回来了,赶紧洗洗手,马上开饭了。”轻柔的话语挟着汤的香味一起灌入我的耳中,心瞬间被暖暖的幸福和爱装得满满的。
小时候,我比较挑食,在同龄人中显得瘦弱、矮小。特别是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出现贫血、脸色黄等症状。父母带我去看医生,医生建议药补和食补相结合。从此,伴随我的就是治疗贫血的肝精补血素和妈妈炖的鸡汤。
妈妈是一个勤劳能干且很能吃苦的人,不仅干庄稼活是一把好手,回来还得操持家务。家里养着几头猪、一群鸡和鹅,每次从地里回来后,妈妈顾不上歇一下,就去看她的“宝贝们”,先给猪们端上一盆猪食,再给鸡、鹅分别拌上掺了玉米面、青菜的食料,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它们吃完……
自从发现我贫血后,妈妈对鸡似乎更加上心了,除了一天三顿的鸡食外,吃饭时还会给鸡喂一些面条,并不定时地撒些玉米、谷粒。这些鸡好像看穿了妈妈的心思,拼命生长,一个个都长得又肥又大。隔三岔五,妈妈会从它们中间挑出一只最大最肥的杀掉,然后给我炖汤喝。上世纪90年代末,农村还不很富裕,很多人家养鸡都是为了卖钱,补贴家用。我不知道妈妈在杀这些她养大的鸡时,心头是否会掠过一丝不舍,那时,我在乎的就是我有鸡汤喝了。
妈妈麻利地杀鸡、拔毛、清洗、剁碎。一切就绪后,拿出新买的瓦罐,认真清洗,轻轻地放在煤火上,添上水,依次放入葱、姜、大蒜和剁好的鸡块,盖上盖子,坐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需要一个过程,此时急性子的妈妈没有了平时的火急火燎,她安静地坐着,目光平静而柔和,专注地盯着瓦罐。
20多分钟后,瓦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妈妈起身,轻轻掀起盖子,厨房里立刻弥漫着一股鸡汤的香味。她把身子微微向前倾,朝瓦罐里面看看,袅袅烟气瞬间笼罩了她的面部。她不言不语,只是把早已洗好的红枣轻轻地掰开一个小口,慢慢地放进锅里,盖上盖子,继续等待。
感觉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封上煤火,走出厨房,用小火慢炖。偶尔还到厨房里看看,直到确定鸡肉炖烂、各种调料已经完全融入到鸡汤后,妈妈才放进去一些盐,待盐融化后,加入香菜。美味的鸡汤就新鲜出炉了。每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而妈妈就坐在我的对面,温柔地看着我,似乎此时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长大去外地上学,我总会忍不住想起她,想起她做的那些让我唇齿留香的鸡汤。结婚后,妈妈和我住在了一起,我也更有口福了。虽然这些年,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眼睛也不太好使,但是煲鸡汤的习惯没有改变,“妈妈牌”鸡汤也在升级换代,鸡换成了乌鸡,瓦罐里除了原有的食料外,也加入了当归、党参等一些益气补血的药材,妈妈炖的鸡汤也更好喝了,不仅我爱喝,而且老公和孩子也爱喝。喝着妈妈炖的鸡汤,觉得连日子都是香甜的。
慢慢地,我明白了,每一位妈妈都是烹饪高手,她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候在厨房里,在不同的食材间选择着、变幻着,用不一样的饭菜调和着我们的胃口,经营着每一个看似平淡如水的日子,向我们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母爱。
在每个子女的心里,每一位妈妈都藏有一道私房菜,那道私房菜也许很家常,也许有些不起眼,但是那道菜里有我们熟悉的妈妈的味道,有爱的芬芳,所以它深深地温暖着每一个子女的心,让子女无论多大年龄,无论走到哪里,每每想起,都会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