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的蝉鸣

□时双庆

时常做梦。那个村庄时常在梦里把我叫醒，似乎自己的心事都被它窥见。微风中，柳树下，妇人手拿针线活，把天南海北的谈论当成消遣……村庄的这些场景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以致我忘不了村头那口老井，忘不了那个小小的池塘，尤其忘不了那树枝上的蝉鸣。可能这是村庄的馈赠，让我时时想起，便在心里多一份留恋。

盛夏时节，村庄在日头下鼾睡，枝头的蝉儿却铭记着地下的寂寞，羽化了的若虫，把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化作歇斯底里的长鸣，村庄在这一刻变得热闹非凡！

捕蝉，是我们这些精力过剩的孩子最乐意做的事。为了获得捕蝉的工具，孩子们绞尽了脑汁，最后把方案定在了牛尾上。由于它细小而轻盈，在靠近蝉儿时几乎不可见，所以不会惊动了蝉儿，再找来一根长竹竿，打上一个结，便大功告成。为了捕捉更多的蝉儿，我们多半会冒着高温，因为日头最毒的时间也是蝉儿叫得最欢的时候。

柳树上、杨树上，我们仰着头，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一旦发现，便会激动不已，在紧张中调整呼吸慢慢靠近。这些小生灵们也会突然停止歌唱，等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时，又会卖力地表演起来。有时，它们会把牛尾的碰触当成骚扰，抖抖翅膀，依然我行我素，我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要下手了，我把牛尾系成的小圈对准蝉的头部，套上以后，轻轻一拉，蝉儿便像受了惊吓似的，一下子飞起来，在空中挣扎。“唧唧”的叫声中我把它取下，放入袋中。一个中午，我们会有很多收获，但蝉鸣依然不减。

傍晚时分，蝉鸣依旧，但不再聒噪，而是间歇性地停上几秒，最后在有气无力中变得嘶哑。那声音让我突然想起它的不易：从地下的隐忍到破土而出，其间不知有多少蝉儿拼命地挣扎却依然与阳光无缘，幸运者爬上枝头却要经历痛苦的蜕变。黑夜的掩饰下，它们抖抖尚未坚实的羽翼，准备迎接黎明的到来。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它那黑色的翅膀上，它便向离弦之箭般射向那无边的蓝色天空。

夜深了，这里不会有蝉鸣，唯有我坐在电脑前，听着村庄的鼾声正浓。是啊！多少个这样的日日夜夜，蝉儿的生命轮回，就像流星般短暂，唯有村庄是长久的，她就坐在那里，目送一些人离去，盼望一些人归来，而我就像那个飞向天空的蝉儿，一时还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