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浴池

□王安生

隆冬的一天，我到县城一家浴池洗澡。

走进浴池，墙壁雪白，水雾蒙蒙。尽管是白昼，天花板上的灯盏依然亮着，北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水池东、西两侧的墙壁上安装着一个挨一个两米多高的淋浴喷头。中间一片地方整齐排列着几张搓背床。洗澡的人真不少，在热水中浸泡的、淋浴的、搓背的，有中年人、老年人，还有六七岁的孩子，孩子都是跟随大人来的。浴池里暖意融融，笑语不断。

我先是在热水里泡。热水池边和淋浴喷头下的几个孩子，爸爸用戴着布套的手在他们身上搓来搓去，自上而下，又从下至上，搓得那样仔细，生怕有搓不到的地方。一个站在淋浴喷头下的爸爸搓至儿子的腋窝时，孩子不让搓，爸爸和蔼地笑着说：“看，这里灰很多，我轻轻地搓。”孩子拗不过爸爸，发出咯咯的笑声。搓完身子，爸爸又给孩子洗头。一遍洗头发洗过，又是一遍，孩子腻烦地摇晃着头不让再洗。

这时，又走进一老一少。老的满头白发，走路颤巍巍的，少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两手搀扶着老人蹒跚地走到池边。男孩子屈身用手摸了一下水，说：“姥爷，池里水热，慢慢下。这是毛巾。”

“老人家，你今年高寿？”我与蹲入水中的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伸开大拇指和食指，然后又伸出四个手指，说：“八十四岁了。”

我又问：“经常洗澡吗？”

他说：“半月或二十天洗一次。洗澡对身体好啊，尤其是冬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腰腿疼的毛病不用吃药，洗洗就好了。”

我说：“对的。您恁大年纪了，一个人来洗澡不方便吧？”

他目视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男孩说：“每次都是外孙陪我来的。”

我把视线转移到老人的外孙身上：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黝黑的皮肤，胖胖的身材，稚嫩中透出一股灵气。

在水里洗一会儿，老人要上去搓背。外孙说：“姥爷，今天我来给你搓吧。我长大了，手劲也大了，一定会让您感到舒服。”老人笑着说：“好，今天就让你搓。”

我没有让人搓背的习惯。在水中浸泡一会儿就去淋浴。紧挨我淋浴的一个年轻人，看我洗头没有洗发水，说：“大伯，用我的洗发水。”我说：“不用。”他好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拿起洗发水就往我手上挤，我连声说：“谢谢。”

淋浴完毕，我正准备走出浴池，忽然看见一个孩子在为爸爸搓背。我很惊奇，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爸爸为他搓背的那个孩子吗？只见爸爸静静地躺在洁白光滑的浴池边上，孩子在一下一下地搓着。

我羡慕不已。爸爸为儿子搓背，司空见惯——老子疼儿，当属自然；儿子给爸爸搓背，亦理所当然——而小小年纪便知回报，是孩子受爸爸的感染，还是爸爸有心培养孩子的爱心呢？

洗完澡，穿好衣服，我兴致勃勃地走出浴池。温馨浴池，让我油然想起雨果的一句名言：“善是精神世界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