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

□姚国禄（正阳县）

小时候，进入年关，农村家家户户都要磨豆腐准备过年，这是村民们对自己一年辛勤劳动的奖励。因此，豆腐坊成了年关一个热闹的地方。豆腐坊一般不大，房子矮矮的，外面一间是磨房，里面一间支着一口大铁锅、一个石磨，石磨上放着石膏，这是点豆腐用的添加剂。

因为家家户户都要赶在年前把豆腐磨出来，以便过年的时候能够吃到豆腐，所以，豆腐坊日夜都有人在忙碌。

记得有一年，轮到我家磨豆腐的时候正赶上后半夜。那晚特别冷，窗外飘着雪花。一阵阵豆花香从豆腐坊飘来，馋得我直流口水，总觉得那是特别好吃的美食。那软软的、嫩嫩的豆腐花，带着清香，再放点糖，味道美极了，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所谓的豆腐花就是将磨好的豆浆放在锅里，加入石膏煮熟，然后从锅里捞出。因为锅里浮着许多豆油，所以闻着特别香。

那天晚上，我不想错过机会，等到半夜还不见母亲从豆腐坊里回来。我想打个盹，结果一下子睡着了。我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母亲在我耳边说：“娃啊，豆腐花好了。”我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闻到了母亲端过来的那一大碗豆腐花的香味。一会儿工夫，我就把一碗豆腐花喝完了，然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晨，母亲带回来一箩筐切成块的豆腐。她笑着问我：“昨夜喝豆腐花了吗？”我摸着头，说：“记不得了。”母亲说：“你迷迷糊糊喝了一大碗，忘了吗？”我这才想起夜里喝的豆腐花，那种清香还停留在我的舌头上。

母亲把一些豆腐用棉纱包着，放在一个铺了柴灰的簸箕里，然后用木板压着，做豆腐干。压好的豆腐干，切成丝，放上葱花和香油，越嚼越香。

母亲把另外一些豆腐放些盐，用棉纱包着，放在干草上。过了几天，这些豆腐就会变臭，长出红绒绒的毛，然后，母亲把这些豆腐在清水里洗干净，放在锅里蒸。蒸好的臭豆腐拌些切碎的辣椒，装在干净的玻璃瓶里，就是美味的臭豆腐乳。最好吃的，还是凉拌豆腐。新鲜的豆腐放上盐、葱白、麻油，是有名的小葱拌豆腐。

豆腐坊早已倒塌，土墙变成了一堆泥土，被人拉到田野。豆腐坊里的石磨和煤油灯也不知去向，那个拉着磨慢腾腾行走的老牛，它的骨骼早已被投到田野里了。豆腐坊从村子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事情已过去好多年了，但是，它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鲜活地存在着，是它让我体味到生活的幸福与甜美。

后来，村子里有了磨豆腐的机器，皮带轮子一转，豆浆很快就流出来了，连豆皮都磨得很碎。这豆腐不是我记忆中的那种如美人肌肤一样的豆腐，我看着没有食欲，吃起来也没有味道。

我怀念流淌在岁月深处的那段日子，还有村子里那低矮的豆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