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

□史建华 （遂平县）

近年来，我始终不敢去看望近在咫尺、越来越老的姨父。

我的姨父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民：勤劳、憨厚、朴实、本分。要不是发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那场洪灾，如今的姨父应该会和许多老人一样，陶醉在子孙绕膝、颐养天年的晚年生活中。

尽管现在姨父也是子孙满堂、衣食无忧，但几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对他造成的伤害刻骨铭心，以至于他永远也走不出那段阴影。

姨父和姨结合于上个世纪50年代，是一对患难夫妻，共同的苦难让他们走到了一起。解放后，政府给他们分了田地和牲口，他们的生活才有了着落和希望。

就这样，两人辛勤劳作、稼穑度日，养育了7个子女。然而，一场洪灾改变了一切——无情的洪水夺去了姨父一家5口人的生命，包括我那苦命的姨和4个表兄妹……

“哎！我咋这样无能呀。本来院子里有两棵大椿树，可我偏偏把一家人安置在那棵被洪水冲倒的椿树上面……老天爷呀，咋不让我去死呢。”灾后的姨父怎么也接受不了家破人亡的现实，一下子老了许多，见到人就没完没了地自责。

这是我不愿去看望姨父的原因。以前，每次我到姨父家，他总会对着我无声地流泪，接着便语无伦次地向我讲起当年的惨状：“可怜人啊，要不是，最小的兰妮活到现在，也该出嫁了……”

不过，有时我想，姨父每流一次眼泪，应该是一次痛快地宣泄，尤其是能得到我——这个姨父眼中的“文化人”的开导和安慰，这对他来说应该大有裨益。否则，每次告别时，姨父怎么会苦苦挽留呢？

因此，我决定还是多去看望姨父，以免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