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两朵三朵

□杨暖（驿城区）

重温电影《雏菊》，连拍摄花絮都看了，有个细节让我挺触动的，说是导演和编剧讨论剧本时，电影还没有定名。编剧讲了个故事，说他妻子围裙上有几朵雏菊，每次只要一看到雏菊，就知道回家了。这个感觉很温馨。于是，电影确定叫《雏菊》。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冥冥中又蕴含一份呵护之情。每个人都要回家，每颗心都像雏菊，需要无限的安宁。

这个细节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我也有一条带雏菊的围裙。这条围裙镶着圆圆的荷叶边，湖蓝的面料，上面撒了一朵一朵雏菊，还贴有两个大口袋。日间下厨，等汤好或水开的空当，我经常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倚着灶台等。雏菊静静地开，冰箱上的收音机嗡嗡地响，瓦煲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叫。每天这个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平静。在某一隅，某个时候，只要洁净的水、简单的食物，还有愿意等的人，这个世界就可以满满的，满得开出花来。

也许，原野里雏菊的世界要单纯许多，一片土地，几缕阳光和水。在电影《雏菊》中，这些清新淡雅的花漫山遍野地开。惠英要开自己的画展，每天来到阿姆斯特丹的郊外、小河边，画雏菊和绿色的原野。她的背影打动了一个男子，默默地给她造一座桥，每天送花。这个男子送的并非玫瑰，而是雏菊，电影的故事因此而起。长镜头适合野外取景，全片弥漫着大自然的气息。

美学大师宗白华说：“清明朗丽是一种生命态度。”雏菊具有朴素疏淡、自然而然的气质。这种气质直抵灵魂深处。东篱采菊，让我着迷。

我有一本《南方药用植物》，去野外时带上它，对着那些植物辨认，慢慢识得几种花草。每当透不过气的时候，去原野走一趟，人的心情就特别放松，特别容易满足。吹一吹野外的风，甚至会唤醒沉睡已久的种子。原来，我也有一颗温柔舒缓的心啊！在物欲横流与现世人情中，时常面目狰狞，唯有面对大自然，会和那些植物素颜相亲。

5年前，我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在这个城市有个落脚之处。为此，我加班加点，一心想着尽可能快地升职加薪，以早点儿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5年后，我在这个城市有了家。然而，身体入住，另一个自己还在漂着——宛如彼时的身体，灵魂没有安放的家园。

曾有两三年时间，我活得特别压抑，就像个酒鬼，一边难受，一边沉醉不知归路。每一场人仰马翻的饭局结束，仰望着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渴望东篱采菊、采薇、采莲，从此世间风雨与我何干……然而，次日醒来，早把昨夜的“荒唐想法”抛开，洗一把脸吸一口气，斗志昂扬再战沙场。

这就是真实的生活状态，犹如猛虎嗅蔷薇，在现实与理想之间跨越，一边拆解一边重建，一边否定一边实践。生存还是生活？最终又回到原点：要寻找一种喜欢的生活方式，安身立命，在纷繁世间保持内心的平衡和无限安宁。

我想去野外走走，哪怕是去河畔、草地坐一会儿。面对大自然的草木枯荣，总有无边的宁静。它们安静而美好，顺四时生长，生命自在愉悦。我想，我需要和大自然熟悉，和林木、花朵、野草亲近，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需要从人群中抽离，扑向大自然，哪怕是从一朵雏菊中吸取能量。这种能量是多年来一路苍茫，渐行渐远的生命底色。

亲近植物，归于家庭，读书、行走、思考，跟随内心和直觉的声音前行，慢慢走向深处。

傍晚外出，我在广场的花圃里看到雏菊，惊喜万分。墨绿色的叶片托着鹅黄的花苞，星星点点，天真有野趣。外面下着雨，我躲在花圃里看，舍不得走。最后，我搬了一盆，沿着廊下曲折迂回地走回家。

回来移盆，种在一个和花苞有着相同颜色的花盆里，放天台上淋雨，心想雏菊也要适应从野外到室内的过程。也许，一场雨就好。

3天后，我将雏菊搬到阳台上。有云霞的黄昏，我收到安的短信。她说：“那么多鹅在水边叫，那么多野鸭在水中游。夕阳西下……此刻，我坐在湖边，世界如一个路人，停留了一会儿，向我点点头走过去了。”

我的脚边，金色的雏菊慢慢地开，小小的花骨朵像秀秀的脸，数了数，一朵，两朵，三朵……21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