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江苏江阴)
是卖菜的老阿姨吆喝醒了江南湿漉漉的早晨。
窗帘上斑驳着阳光的影子,一跳一跳的,是黄嘴黑衣的鹩哥在早浴。
光,退了春的鹅黄,还原了冬的清冽。
我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猫的样子,想念家乡的裸地,以及裸地上吹过的,属于豫南旷野的哨子。
此刻,群山之间的梯田上该是满眼的黄,还有田埂间星星的绿。
松树下狗尾巴草的寂寞,抵不过楚长城下的蜗牛化石。它隐没在牛粪里,一只老鸹正对着它狂想,怎样才能把它叼进巢里,当成送给爱人的枕头。
用不了多久,山里的微雪会在阳光很好的时候刺疼我远眺的眼睛。在铜山、老鸹山、火北山以及盘古山组成的圆里,我赞成一个山里孩子对山外的幻想。此刻,我幻想如棋子的星星们,一颗一颗围着一个叫“天中”的地方旋转,旋转成梵高画笔下的星空。
啄木鸟笃定的击鼓声,从一个村传到另一个村。村与村之间有河。那河,连接着血亲的足迹,从孩童到暮年,最终归隐在长着松柏的坟地里。
月朗星稀时,山脚下会传出孩子的笑声。别怕,那是穿着红肚兜的人参娃娃。
我一遍一遍,把我的梦种在江南出生的孩子们心里,但他们对万物生灵的记忆,仅仅是那只垂死在树下的蝴蝶,以及蝴蝶翅膀上的鳞片。
我无法阻挡孩子们一天天融入江南,我能做到的,是和孩子们一起坚守着乡音。尽管这乡音已经不再纯正,但对我来说是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