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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7月25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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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古拉山的诱惑

发布时间:2014-07-25 15:58:13  

□刘康健(驿城区)

我刚站在唐古拉山的那根纳山口,乌云就翻滚着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下起雨来。我想唐古拉山是有感应的,知道我来了,怜悯我,不会下大的,只是喜欢用雨水抚弄我的头发和脸庞,涤虑我满身的躁动与无耻。四次进藏,八次翻越唐古拉山口,五次遇雨,小雨,点点滴滴浇在我的心里。雨中放眼望去,苍茫辽阔的羌塘却是阳光普照,无边的纳木错湛蓝得令人心悸,白云在碧绿的草地上飘荡。山上山下两个境界,我想起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来,眼前的这一切莫非是唐古拉山的神谕?

进藏之前,很多人都问我,你为什么还要去西藏?人生不去西藏后悔,再去第二次更后悔。是的,为什么还要去西藏呢?我没有给自己什么理由。行走还需要理由吗?心里的感念就是行走的理由,难道还需要某个官爷批条子不成?平时我们被众多理由束缚着,肉身就是一具臭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行走不需要理由,洒家就这样又上了唐古拉山。

站在唐古拉山口,我沐浴在细雨里,似乎有一种涅槃的感觉,灵魂随着山风细雨脱壳而出,漫游在湖光山色间。这一刻,我才是我!我才是人!进藏干什么?开始我是带着私欲的,兄弟遭小人陷害,母亲含恨离世,我的精神几近崩溃,头发剃掉,借酒浇愁,狂歌当哭,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时令官场人人侧目,新贵纷纷耻笑。第一次站在唐古拉山口,我买了长长的经幡,郑重地写下了所要写的字,系在了唐古拉山口,拜托清风诵读经文,一消胸中块垒。

下得山来,我徜徉在神秘的布达拉宫,跪拜在佛光普照的大昭寺,跟着磕等身长头的信徒转山,把自己的希冀交给了博大神秘的藏传佛教。在八廓街的转经道上,我跟在磕等身长头的信徒后,看他起来倒下。信徒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身上挂了一条长围裙,皮的,双手上套了一副铁板,足有二十公斤重。每一步他都要五体投地地磕头,额头和鼻尖上布满黑黑的土,那双铁板被磨得锃亮。有人说,他从家乡阿坝,磕了一年零八个月的等身长头才到拉萨。他还要围绕布达拉宫和大昭寺再磕一年零八个月的长头,直到把手上的铁板磨得像纸片一样薄。为什么呢?当我充满疑问的目光和这个年轻的信徒对视时,我看到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内心,那是我所不能及的。我惶惶地躲进了清朝驻藏大臣衙门里。这里也没结果,清朝的驻藏大臣是用火器和大刀说话的,结果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衙门。还有我小小的身影,被风吹着踯躅在布达拉宫门前。

唐古拉山口上经幡飘扬,尼玛堆依旧,风从千百年前刮过来,似曾相识的小雨如织。我满怀着难以消解的苦闷与怅惘,看山下阳光灿烂的日子,看头顶阴云密布的时空。我想起每次在山口挂起的经幡,不知是否还在。还有我写下的祈祷,是否依旧。是啊,八年多的时光都没有了,还会有什么呢?我在翻飞的经幡阵里寻找,想象着我当初系经幡的位置,找啊找,无论怎么努力什么也找不到。不少经幡上只有经文,甚至很多经幡上连经文都消失了,只有被风撕扯得发白的布。我被“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现实醍醐灌顶了,一道强烈的阳光斜刺过来,如同一把巨大的钥匙扭动在天地之间,打开了一个混沌世界。八年间什么都没有了,八十年呢,八百年呢?我看到那个磕等身长头的信徒眼中射出的目光,还有强大的内心。

下得山来,车子钻进滂沱的大雨中,回望唐古拉山,竟巍然耸立在阳光里。难道这就是唐古拉山的诱惑吗?我只有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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