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晚报数字报

2014年09月30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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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来信

发布时间:2014-09-30 16:12:02  

那天上午的欢迎会准备了好几项议程,雷奥讲话、保立讲话、县领导讲话,可惜一样都没有举行,因为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半个小时,两个人谁也讲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到会议室,两个人和谢东泓握手时,嘴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Opa”一声童音提醒了大家雷奥小孙子的存在。雷奥拉过儿子和孙子,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保立,又对儿子说,这就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保立叔叔,拉着小孙子的手让他喊保立爷爷。保立也把儿子向雷奥一家作了介绍,说孙子12岁了,明年要升初中,假期忙着补习没有跟着来。介绍完,汤姆紧紧拥抱了保立叔叔,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英文,快得让谢东泓来不及翻译。

本来安排在县城吃完饭后再去别津村,但两位老人一刻也不愿等,一定要先到村里去。

谢东泓和两家人坐在一辆面包车里,雷奥这时的汉语已经不太流利,有时候需要谢东泓为他做翻译。

一上车,雷奥就一个劲儿地问王家甫先生和潘姨的情况。

保立流着泪叙述起来:“爸爸其实早在19454月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只不过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们,她怕你们受不了。那年4月,5天前知道日本人要把满满一船毒气弹、手雷和机关枪运到苏北的消息后,爸爸就逼着妈妈和我乘船去重庆。后来,听在吴淞口码头做工的其他中国人回忆,爸爸主动提出押船到苏北,说自己熟悉长江水路,出了事故好处理。总管山本经常吃爸爸带的德国面包,对爸爸很信任,就让爸爸押船随行。夜里,装有毒气弹、手雷和机关枪的大船在一前一后两艘机动船的护卫下出发了,轮船驶出上海吴淞口几十公里时,突然大船的船仓里起了火,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产生的火光映红了几公里宽的江面。大船沉没了,爸爸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一队日本兵冲到家里,烧了我家的房子,但妈妈和我那时已经在去重庆的路上了。”

雷奥听罢失声痛哭。

谢东泓掩面而泣。

保立边哭边说:“爸爸死后,我和妈妈在重庆生活了5年。后来,妈妈抑郁成疾去世了。去世前,她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找到雷奥哥哥,你和他一起到吴淞口江边,跪下给你爸爸磕三个头……’”

 

车子来到了别津村。

雷奥随着人流向村东头走去,他要去看看等待他多年的亲人。

爹在那里,娘在那里,八仙在那里,桩子在那里,老纪在那里,还有许许多多认识他的人都静静地躺在那里,翘首期盼娃的归来。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快50年。

雷奥要求,他要以孝子的身份按上蔡的风俗祭拜。往村东头坟地去的路上,响器班子跟在披麻戴孝的雷奥身后,吹着哀乐,缓缓前行。来到坟地前,鞭炮一响,几百号人肃然无声。面对一个个坟头,雷奥遵司仪口令行三揖九叩二十四拜大礼……

“爹,娘,50年了,娃回来了!”

“爹,娃回来了,您怎么不出来喊一声‘升堂’呢?”

“娘,您身上还痒吗,娃给您买药,好吗?”

大礼完毕,浑身沾满泥土、跪在地上的雷奥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听着雷奥半是汉语半是英语的哭喊,周围的人无不掩面而泣。

雷奥在地上长跪不起,时间在肃穆的旷野中静静流淌,哭声在凝重的天地间弥漫。最后,站在一旁的保立拉了几次才将雷奥搀起来。雷奥站起来后,用手绢擦去满脸的泥土和泪水,挺胸抬头,面朝坟地。周围的人谁都没有想到,披麻戴孝的他竟然仰天唱起来……

那天晚上,很多上蔡人从电视里看到了一条新闻,说一位名叫雷奥的美籍犹太著名歌唱家抗战期间在别津村住过将近4年时间,抗战胜利后辗转去了美国,为了能够联系到中国亲人,他寻找了50年。在这50年时间内,他写了60封寻亲信。解放前写了8封信给一个叫任天放的,由于战乱杳无音讯;解放后,他又给任天放写了6年的信,仍然没有得到回音。他哪里知道,任天放已经离世多年。后来,寄往上蔡的几十封美国来信要么在“大跃进”和“反帝反修”中,要么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邮电局里的革命群众或者造反派烧毁了。上个世纪80年代,这位美国人还托中国朋友两次来上蔡调查,由于不知道村名,他始终没有找到朝思暮想的中国亲人。

在一位名叫谢东泓的中国留学生长达一年半时间的不懈努力下,他的梦想在昨天终于实现了。

镜头里,所有站在雷奥周围的别津村村民无不掩面痛哭。

所有电视机前的上蔡人无不哽咽落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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