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罐旁边的日本兵站着不动了,所有的日本兵都站着不动了,人人看着高野。
潘进堂睁开双眼,听见是从床底下发出的声音,说:“老天爷啊,俺可怜的娃,你怎么跑到红薯窖里了。”
高野向孙宝康嘀咕了一句。孙宝康爬到床底下,移开红薯窖上的草盖子,大声朝里面喊:“王八蛋,俺给你递一根绳,马上上来的话,俺保证你的脑袋不搬家。”
一根粗绳递进了红薯窖里。
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人上来。
孙宝康再次爬到床底下,对着窖口喊道:“王八蛋,俺再喊一次,不上来,俺保证让你的脑袋搬家。”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上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聚到了高野脸上。用手绢捂着鼻子的高野这时移开了手绢,指着两个日本兵说:“你们两个带着火柴下去确认一下!确认是的话,就没有必要再让他上来了!”高野讲的是日语,刘房国翻译给孙宝康听时,潘进堂也听到了。
潘进堂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敢看即将发生的一切。
两个日本兵手握短军刀,顺着粗绳进了红薯窖。
屋子里的人焦急地等待着。
红薯窖内传来一阵打骂声后,接着就是一个孩子的惨叫。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焦急地等待。
一个日本兵爬了上来,接着另一个日本兵也爬了上来。两个人围在高野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嘀咕着。
“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头发是直的,不是卷的。”一个日本兵说。
“鼻子也不高,我们扒光了他的衣服,皮肤不是白的,是黄颜色的。我们还特别看了看他的屁股,确实是黄皮肤!”另一个日本兵说。
停顿了一下,高野问:“你们两个确定?”
两个日本兵点点头。
当刘房国把日本人的话翻译给孙宝康时,旁边的潘进堂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自己的娃他看过了千遍万遍,头发短看不出卷直有可能,但高大的鼻子却是一点不假。还有娃的皮肤白,屁股更白,日本人难道瞎了眼。
地下仍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高野看着两个日本兵问:“下面叫什么?”
“报告中尉,我在他双腿上各戳了一刀!”一个满手是血的日本兵回答。
红薯窖里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潘进堂心如刀割。
“把屋外那个小王八蛋带过来。”高野一声咆哮。
毛妮子被孙宝康扯着头发带了过来。
“你说是大鼻子,为什么不是?”高野问。
毛妮子哭个不停。
孙宝康上去就是一脚,毛妮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说,再不说,老子毙了你。”孙宝康从腰里掏出盒子炮,枪口顶在了毛妮子的额头上。
“俺,俺骗你的,俺只想吃那几颗糖豆。”睁着恐惧的双眼,毛妮子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先是哭了一阵,接着笑了起来,最后又哭了,鼻涕拖了半尺长。
毛妮子傻了。
高野、孙宝康愣住了。
这时,高野走到潘进堂面前,用手掐着潘进堂的下巴说:“上次演戏时孩子耍我,这次又让孩子骗我。说,你为什么把小孩藏进洞里?”
潘进堂这时才明白,洞里的孩子不是雷奥。
“俺那个鳖孙儿子胆小,一见皇军就拉一裤子,俺也怕吓傻孩子啊!”蹲在地上的潘进堂颤抖着抬头说完这句话,再次捂起双眼。
高野站在潘进堂旁边,一动不动,凶狠地盯着潘进堂足足有3分钟。
面无血色的高野没有罢休,正当潘进堂松开捂脸的双手,抬头打探对面的高野时,哪里想到高野抬起脚,一皮靴重重地踢在了蹲着的潘进堂脸上。
潘进堂顿时口鼻喷血。
高野连着朝潘进堂的头上和脸上踢了十几脚,潘进堂满地打滚痛苦嚎叫。
“不是念你能唱戏,老子今天非劈了你这头支那猪不可!”高野掏出白手绢,边擦皮靴上的血迹边恶狠狠地说。
最后,高野把沾满血迹的手绢扔在了潘进堂脸上,又朝潘进堂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一摆手,扬长而去。
孙宝康、刘房国和日本兵跟着走到屋外。
浑身打颤、满头满脸鲜血的潘进堂心想,一场大难就要过去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大难还没降临。
快走到院门口时,高野突然站住了,他在身边的一个日本兵耳朵旁说了两句话后,径直朝门外走去。
那个日本兵从腰间拔出一颗手雷,跑进里屋,投进了红薯窖。
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