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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潘进堂知道，对面站着的清瘦之人还对自己在山陕会馆演唱《打金枝》耿耿于怀，赶忙鞠上一躬，和和气气地说：“俺一个唱戏的，原来只是想混口稀饭喝，但知晓了先生教俺的两句诗，心里豁然开朗，惭愧万分！”
任天放看到潘进堂身后站着一个人，问：“这位是？”
“俺妹夫。他从俺嘴里知道先生学问高，见过大世面，也随俺一道前来拜访，让榆木疙瘩脑袋开开窍。”潘进堂说。
潘进堂和王家甫入座后，便和任天放谈起了豫剧。对话是在任天放和潘进堂之间进行的，王家甫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每当任天放一番高论之后，他都使劲点头。有个不停点头的倾听者在场，任天放兴致大增，不知不觉谈了半个小时。
“你俩拎着油条来，不是只跟俺说说梆子戏的吧？”任天放说。
“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件，俺不知道能不能开口。”潘进堂说。
“请开尊口，慢慢细说端详。”任天放用了一句《打金枝》里的唱词。
“任先生，在俺这个戏班子里，就我能识俩字，勉强看得懂戏谱。再过几年，俺一死，班子就散了，不但《打金枝》唱不了，而且连《精忠报国》也唱不了了。”
“你啥意思？”任天放说。
“俺想请你教教俺娃。”
“让他到学校里学吗？”
“娃小，你这里是高中，他才读了几年私塾。”
“那让他继续读私塾，等大了再来这里。”
“俺村里没有私塾，过去都跑到隔壁村去读，上个月私塾先生被日本人用刀挑了。”潘进堂从马兰兰嘴里知道，他们村里的一个私塾先生因不愿意给日本人写标语，被高野派去的一队鬼子用东洋刀活活捅死了，还把尸体挂在村头的戏台上，悬尸3天。
沉默不语的任天放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bastard！bastard！”
任天放嘴里冒出的这句话，潘进堂没有听懂，王家甫听懂了，那是一句英文骂人的话，意思是“王八蛋”。
进门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王家甫看时机已到，便毕恭毕敬地说：“先生，俺从进堂哥那里听说过您，很是敬仰。这次贸然登门，听了先生的话，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俺在开封开了一家巴掌大的茶行，家里三女无儿，女儿大了都是泼出去的水，俺哥让他娃接班唱戏，俺今后还想让他帮俺打理店呢。卖茶叶比不上先生教书需要的学问大，但也需要看得懂货票，开得出票据啊。”
“要学什么？”任天放沉默之后，轻声问。
“你时间宝贵，国文俺就自己对付教了，你就教俺娃算术吧！”见任先生开了口，潘进堂赶忙回答。
“还得教点儿英语。俺那茶行时不时会来几个外国人，叽里咕噜俺一句话都听不懂，生意最后都跑到对面的‘宋都商行’了。看着拎着大包小包走远的外国人，每次俺心里都酸溜溜的。”王家甫这时变成了一个演员，和潘进堂一道把任天放的三尺瓦房变成了七尺戏台。
“咋个学法？”任天放又问。
“你每周去俺村一次，俺借村里王拐子的毛驴车去拉你，除了管饭外，每次备两碗白面作为娃的学费。先生，你看……”潘进堂说出了他的想法。路上他和王家甫盘算好了，一次两碗白面也可以，超出两碗，他们就承受不起了。
任天放沉默了一会儿，说：“一碗。”
潘进堂听后，看着对面的任天放，用商量的口吻说：“先生辛苦，就两碗吧！”
“一碗！”任天放干脆利索地说。
3人商定好，等过完春节就来接先生。潘进堂和王家甫起身告辞，走出门外一米，正准备回头说上一句“请先生留步”，不料任天放把潘进堂拉到一旁，嘴附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任天放说：“老潘，你今天在俺这破屋里演了场精彩的双簧！看你的戏，俺每次都好歹评上两句，这次要不要听听？”
潘进堂说：“尊口请开，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