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堂(驿城区)
1987年秋,我的父亲因患脉管炎久治不愈,医生说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母亲忍痛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当天夜里,趁着月光,我的哥哥带着我和两个妹妹把父亲的断腿埋在医院东墙外的小树林里。哥哥用刀在小树上作了记号。然而,父亲没有熬到年底就去了。为此,母亲哭昏了过去。
当年家乡雨水多,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我们家的生活更加困难。有天晚上,母亲把我们姊妹四个叫到床前,说:“你父亲走了,家里欠了不少债,依我看,两个女孩和老大就不要上学了,留在家里干活。”两个妹妹听了母亲的话,立马站起来走了。“她们干啥?”母亲问。哥哥说:“你不让她们上学了,她们心里难过呗。”母亲为难地说:“她们还是孩子,剥夺了她们学习的权利,是我的罪过呀!”
一晃10年过去了,改革的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多数人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的母亲却病倒了,她患了肝病。母亲拒绝到医院治疗。哥哥坚持让母亲住院,母亲拿着农药就要喝。有一天,哥哥与母亲闲聊的时候,明白了母亲的心愿:她想在死之前把父亲的断腿找回来,与死去的父亲葬在一起,让父亲有个完尸。
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哥哥把小妹留下照顾母亲,他带着大妹上路了。他们首先去了医院的小树林,结果那地方已盖成楼房。
后来,村里有个年轻人告诉哥哥:“我到万新庄的舅舅家,听说他在医院附近捡了一条腿。”万新庄离我们村30多公里,哥哥一天就跑到了。哥哥看后觉得不像人腿,就返回了。在返回的路上,下起了大雨。雨水一浇,大妹的哮喘病犯了。走到半路,自行车没气了,哥哥把自行车扛回了家。就在这时,哥哥听送信的说小妹住院了,小妹的脸被开水烫伤了。哥哥立即跑到医院看小妹。小妹拉着哥哥的手哭着说:“哥,我的脸毁了,我不想活了。”屋漏偏逢连阴雨,哥哥完全崩溃了。
小妹住院,母亲病危,一封电报把我从外地催回了家。小妹伤势严重,母亲骨瘦如柴,我心痛得直流泪。吃晚饭的时候,大妹说出了母亲的心事。我站起来说:“父亲的断腿没有丢,已同父亲葬在一起了。我参军走的时候偷偷做的,怕母亲伤心,就没有告诉家人。”大妹听后,大声哭了起来。
我把母亲接到北京住院,医生说是慢性肝炎,不是肝癌。母亲今年80岁了,身体依旧硬朗,我们感到很幸福。昨天,我们搀着母亲到父亲坟前祭奠,我们兄妹四人都哭了。回到家里,我和哥哥喝酒,我们都喝醉了。我们倒在地上,抱着对方的脚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