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女儿在客厅里背着唐诗,虽近春节,因少了鞭炮锣鼓声,而年味儿变淡。
年随着日历的翻动翩然而至。温暖如春的房间里百合之香氤氲,听着女儿的稚音,眼前浮现多年前的往事……
上世纪90年代,在火车站南头的煤建公司大院里,我排着长长的队去买过年储备的煤球。蜿蜒的队伍中,只有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煤球过了地磅,要自己负责拉回家,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装满十二圆孔煤球的三轮车抗议负荷太重,犟牛般纹丝不动。我先坐座上,两脚用力蹬脚踏,此时须拼尽全力,以咬紧牙憋红脸为标准,双手握稳车把,弓腰、伸头,力气下沉到一只脚上,然后起身离座,站着猛力踩脚踏,三轮车开始寸寸挪动。换重心,放在另一只上升的脚上,用力,再使劲踩下去。破旧的三轮车虽然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声,但终于开始移动。随着车轮转动次数的增多,整辆车进入前行状态。满头大汗的我欣喜地望着前方的家,直到看见车站广场边母亲的烟摊,我心头一热,更卖力地蹬着,那份温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年父亲突然离世,母亲身心重创,过度悲伤,总是莫名咳血。从小到大,为了养育我和姐姐,她曾到货场捡树皮烧锅,站在没膝雪地里卖烟,凌晨四五时在自家开的食堂里忙碌……生活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我们母女严严实实包裹其中,看不到光亮。纵使生活艰辛,母亲仍然没有放弃对我们姐妹学业的培养。贫瘠的生活中,我们的心灵却在知识的滋养中逐渐丰盈。
生活不会因我们失去亲人的悲伤而停止。年,寸寸逼近。
煤球运回家,小小的平房里,火炉红红火火地燃烧,母亲蒸了一锅又一锅的馒头。屋角,煤球被码放得整整齐齐;竹筐里,一个个又大又圆的馒头散发着麦香。靠着铁路单位送来的特困救济金,我们过了一个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年。
第二年夏初,姐姐分配到漯河工作,我也即将毕业走上教育岗位。我们用凡人的坚强撕裂了生活的黑布,阳光开始照亮我们母女的生活。
以后的人生路上,我曾遇到无数困难,灰心丧气时我总会想起那蹬车的情景:第一步最难,但不要放弃,拼尽全力,向前,向前……
四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母亲陪我悲欢,伴我离合,相依为命,直至去年因病去漯河姐姐家疗养,我们才不得不分开。逢年将至,每每思之母亲,念之恩情,心如刀割针扎,不禁泪流满面。
新春伊始,为母亲送去礼金礼品,跪地叩头,以谢母恩。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女儿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心中如潮澎湃,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母爱天地大,儿女寸草心,纵倾一世情,难报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