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 下弦月

□ 张 新

    夜晚出门，西北的天幕上挂着一弯下弦月，边上缀着的几颗星星，如弯眉下嵌着的几滴泪珠，衬得月儿暗淡昏黄。

    一个暖和的夜晚，天空却是一弯上弦月，两尖上恰好不远不近地点上两颗星，组成一张笑脸的图案，让整个世界都生动美好起来。我暗自叹息，有几人能在此刻静心抬头，凝望夜空，感受月儿对人世的拳拳心意呢？

    老舍的小说《月牙儿》中的那弯月亮，给整部小说都涂染上了暗淡、悲伤、堕落、绝望的色彩。我固执地以为，那该是一弯下弦月，被光阴的脚步越蚀越小，直至被黑暗完全吞噬。

    做过一道心理测试题，选择最喜欢的月亮类型。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上弦月。白居易的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把弯月映衬下的暮色，写得如此美丽动人。九月初三，自然是上弦月了。

    上弦月与下弦月，到底哪个更明亮？可能没有人为之做过精确的测试。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上弦月更明亮吧。无月的黑夜中，看到些微光，会被人的感觉无意间放大。况且，它一天比一天明亮，直至月满中天，银辉彻照。而下弦月则由盛而衰，一天天黯淡下去，加之月出时间越来越晚，人们也会失去等待与观赏的兴致。一边是黑暗中的向往期待，一边是繁华过后的麻木与倦怠。下弦月，看来免不了遭遇不公了。

    上弦月与下弦月，实际上是同一个月亮，在同一个月里不同的运行状态。由亏而圆，由圆而亏。人的一生，是否也仿佛是这样一出悲喜剧。懵懂的童年，承接着人们关爱的目光和殷殷的期望。那该是人生的初月。蹒跚的暮年，逐渐在人世的版图中消失。

    曾读过一篇学生的作文，作者称自己是一弯上弦月，一天天滋生着光华，长成婷婷少女。母亲就像一弯下弦月，渐渐暗淡、苍老，任谁也无法挽留她的脚步。可是女儿知道，母亲苍老的面孔每添上一缕皱纹，自己青春的脸庞就会多一抹红晕。母亲消耗着自己的青春，滋养着女儿的生命。

    我开始释然。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永不改变的是生命的接续，“人生代代无穷已”；阴晴圆缺，是月亮运行的规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江月年年只相似”。

天边的那弯下弦月，几乎坠到了地平线，在满天繁星的聒噪里，守望着黑暗无边的大地，如迟暮老人殷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