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金银花

□ 喻 玺

    村东头的围塘边，长着一棵棠梨树。我关注这棵棠梨树，是因为它结的果子可以吃。好多年，我根本没有发现它的身边还有一棵植物在默默生长，并且顺着棠梨树的主干攀援而上，爬满棠梨树枝条。直到有一年的夏天，这棵植物开出一树美丽的花朵，我才发现那是一棵金银花。

    金银花盛开的时候，一簇一簇从椭圆形的叶片中钻出，加上它的花色很亮，黄的似金，白的如银，开得纯粹而热烈。金银花不仅花美，也很香，十步之外就能闻到浓郁的芳香。金银花是一种清热解毒的良药，从我记事起，乡亲们都爱用晒干的金银花泡茶招待客人。我小的时候，母亲每年都会选一些熟透的金银花和大曲草、韭菜等植物放在一起，用擀面杖捣成碎泥，加上米面做成一种叫作酒曲子的东西。用酒曲子和做熟的米饭按比例拌在一起，放在瓦盆里盖严，第二天打开盖子，立刻满屋飘香，加开水冲泡后慢慢冷凉，就成了甜甜的米酒了。母亲经常会把自己做好的酒曲子拿出一部分送给村邻和亲朋好友。

    我小时侯，家里很穷。由于我姊妹较多，父母实在没钱供我们上学，为了积攒学费，一到夏天，我每天都早早起床，提着家里那只白柳条儿编成的小筐，到村东头的棠梨树上去采摘金银花。中午放学后，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村外的田埂上、小路边挖猫耳爪、鹅耳食（蒲公英）、车前子等中药材，然后把采摘的金银花和挖来的猫耳爪等分类洗净晒干，积攒起来拿到镇上的中药收购站卖钱。这种情况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坚持到离开老家到县城上高中。

    所以，在我认识的花草当中，我对金银花特别有感情，记忆也最深刻。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在远离家乡的小城息县安了家，把父母接到城里居住，回老家的机会不是太多。但每到夏天，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老家，想起村东头围塘边上那棵棠梨树，想起那一树美丽的金银花。一有机会回老家，我都会抽空到村东头的围塘边去看一看它们现在的样子。

    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后，村民们先是在各自承包的土地上辛勤劳作，粮食产量成倍地增长，解决了吃饭问题。然后就是把房前屋后、路边地头的洋槐树、柳树、苦楝树等树砍掉，栽上了速生白杨等市场前景好的新树种。村民们的钱袋子一天天鼓起来了，生活条件一年比一年好，再也没有哪家孩子为了吃穿和学费去摘金银花、挖鹅耳食等中草药卖钱了。据说是住在村东头的二憨嫌那棵棠梨树长得慢，不值钱，农闲时把它砍掉当材烧了。

    得知那棵金银花不见的消息，我心里难受了好长时间，因此对二憨耿耿于怀。此后每次回老家，碰面也懒得和他打声招呼。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二憨到死也不会清楚。

前不久，在外打工的一位表侄子打来电话，说从电视上看到湖北的一位农民靠种植金银花发了大财，他也想回老家种金银花赚钱，想听听我的意见。放下电话，我又想起那棵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