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新立
进入腊月门,年味儿越来越浓。作为已近天命的中年人,当满街的车辆人流和喧嚣的市声映进眼帘,扑入耳畔时,记忆竟向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我的情感,让我想起小时候过年时打着灯笼捡鞭炮的美好时光。
应该是腊月二十四后的那几天吧,父亲会撇开繁琐的家务,专程到马乡老街赶一趟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我们弟兄几个每人买回一个红灯笼。过年了嘛,平时的日子再困苦,这时也要撑足劲,给孩子一个新年礼物,虽然这礼物并不值钱,但毕竟寓含着吉祥和喜庆。
灯笼买回来后,我们弟兄几个高兴得合不拢嘴。父亲买的灯笼样式太漂亮了:有惟妙惟肖的西瓜灯、绣球灯、鲤鱼灯,还有一个用塑料纸糊成的貌似牤牛蛋的灯笼,因其皮实耐摔,被我捷足先登抢到手。晚上,我把心爱的牤牛蛋灯笼高高地挂到房梁上。我这样做一怕弟弟们不小心碰破了油红的灯笼纸,二怕弟弟偷偷拔走灯笼里那根红红的小蜡烛。那是父亲定量发给我们的,若是被弟弟拔走的话,我盼望已久的除夕夜打着灯笼捡鞭炮的计划就要落空。
扳着指头数呀数,洋溢着欢乐和激情的除夕夜到了。天色还微微亮着,我和小伙伴们就打着灯笼聚在一起。天上的雪无声地飘着,红红的灯笼映射出柔和的光晕,小伙伴们的耳朵在焦急地搜巡着周边每座农舍的动静。“噼里啪啦”,左边那家小院里猛然发出断断续续且又连贯有致的鞭炮声。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嗷”的一声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地举着灯笼向着响鞭炮的小院跑去。落地的鞭炮在雪地里欢笑着,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笑靥。小伙伴们有的用手遮掩着自己的头顶,害怕空中爆响的鞭炮忽地钻入自己的脖梗,有的弓着腰缩着头,只顾捡拾雪地上的“药捻炮(没有炸响的炮)”,有个小伙伴只顾低头寻找雪地上的散炮,竟然忘记手中还挑着熠熠闪亮的灯笼。灯笼左晃右摆,嵌在灯座上的蜡烛失去了控制,猛地一下歪倒在灯笼薄薄的油纸壁上,“轰”的一下,红红的灯笼一下子变成一个生动的火球。小伙伴如梦初醒,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望着只剩一个烧得发黑的金属灯笼架,小伙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大家正想走上去劝一劝小伙伴,这时,右边那家砖瓦结构的青堂瓦舍里忽然爆发出“噼里啪啦,砰,噼里啪啦,砰”那种被乡亲们称为“十个里头加一嗵”的鞭炮声。这种鞭炮爆发力强,一般情况下,很少有“药捻炮”。但我和小伙伴们仍然心怀侥幸,“嗷”的一声又冲了上去。鞭炮响毕,院子里弥漫着一团呛鼻的硝烟味,小伙伴们撅着屁股,在雪地里扒捡着,一边捡,一边嘟囔着“这家没有,这家没有”。小伙伴们无心说出的话,不知怎么让这家的主人听见了,大年三十,咋能说俺家没有呢?多晦气呀!为了捞个好口彩,主人转身回到屋里,拿出一挂鞭炮,解开缠着药信的细绳索,在院子里一边用力抖着,一边大声问:“有没有?有没有?”孩子们看着从空中簌簌落下的带捻的炮竹,一边争相跳跃着伸手去接,一边大声应着:“有!有!”主人笑了,我和小伙伴们也乐了,再看各位的红灯笼,有的已经熄灭,有的已是残烛点点……
红红的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飞雪的夜空,飘着柴草味的炊烟……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春节,也是我用心迎接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