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兢业
西平县有个重渠乡,重渠乡有个澍河坡,澍河坡是西平县境内最低洼的地方,海拔仅52.3米,比该县最大的洼地老王坡滞洪区还要洼。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每逢夏秋之交,站在村头向澍河坡望去,只见水势浩淼,一望无际。远处的耿、罗、樊、徐几个村庄,星星点点地撒落在水中,眼前的高粱,火红的穗子横七竖八地垂了下来。秋末,水才慢慢地从柳叶河流入北汝河,然后进入淮河。澍河坡要等到冬至前后,才裸露出黑黝黝的面孔,但还留着东一洼子西一洼子的水。
有水就有鱼。在澍河坡流传着这个民谣:“澍河坡,澍河坡,蛤蜊爬子泥鳅窝,耿、罗、樊、徐,拾柴火拿魚”。单就一个“拿” 字,便有“捡、拾” 的意味儿,可见澍河坡内魚多。鱼的品种有鲤鱼、草鱼、火头、鲫鱼、鲇鱼、马口鱼、红眼棍,还有黄刺骨、麦穗鱼、刺鳅、黄鳝、白鳝、大白虾等,更有现在几百元一只的老鳖。那时,天特别蓝,水特别清,鱼在水中成群结队地游,引得我们这群割草的孩子放下手中的铲子,下到水里拿鱼。拣一洼水,垒起泥堰,然后在里面来回蹚,水浑了,鱼张着口游到了水面,我们用割草的篮子开始撮鱼,一处水洼就能撮一篮子。
澍河坡里因为鱼多,水鸟也多了,这里成了水禽生长繁育的乐园。且不说成群结队的野鸭子,也不说芦苇丛中不离不弃的鸳鸯,单就那水洼子中单脚独立的白鹭,一行行一排排的,不急不躁的,全神贯注地盯着水中的鱼儿,当哪条鱼儿耐不住寂寞浮上水面时,白鹭长长的喙闪电般地便把鱼儿叨在了口中,“饿死老鹰饿不死老等”, 澍河坡人把白鹭称之为“老等”。除了白鹭外,还有白鹳、银鸥、苍鹰,春天有白天鹅,冬天有大雁等数不尽的鸟儿。澍河坡人把鸟儿当作了邻居、朋友,从不惊扰它们,它们大胆地跟在犁子后面,拣食翻起的泥土里面的螺蛳,有时大摇大摆地落在牛背上,有时被“叭叭” 的鞭声惊吓,“嘎嘎” 地呼唤着飞上天空,在洗过的天空中盘旋一会儿,又落在翻起的泥土里或水洼子旁。
澍河坡不仅是鸟儿的天堂,一处又一处水洼子旁,还长有茂密的植物。这些植物有的细弱,有的粗壮,有的矮小,有的高大。我认识的有白蜡条、红柳灌木、芦苇、柳兰、苔草、驴蹄草、水芋、水芹、灯芯草、眼子菜、睡莲、水葫莲、野扁豆、野豆子,不认识的就记不住了。我印象最深的是泽蒜,我小时候在春天常去剜泽蒜。这种植物生长在水洼子旁,生命力特别强,一丛丛的,肥绿肥绿的,剜出土,下面带一白生生的骨朵,味微辣清香,是韭菜和葱所不及的。澍河坡里的媳妇手巧,用泽蒜做菜馍,风味独特,百吃不厌。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泽蒜的学名叫中华水韭,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植物。
澍河坡的天蓝、水清、鱼肥、草茂、百鸟和鸣。那时候澍河坡人穷,但心地善良,体质健康,生命长寿。穷其原因,原来的澍河坡,今天应该叫湿地,是湿地滋养了澍河坡里的人。湿地是地球之肾,是具有价值的生产力和最高的生态系统,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湿地的重要性。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成为一座数平方公里的湖泊,一定会再现天蓝、水清、鱼肥、草茂、百鸟和鸣的湿地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