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新
“穷于为薪,火传也,不能知其尽也。”
——《庄子·养生主》
“小时候,我觉得你很神秘……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每次听到这首歌,我的鼻子都会酸酸的;逢年过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造化弄人,我1952年入学,4年间教室被洪水冲塌两次。读完小学四年级,我又面临着辍学的危机:我就读的小学没有五六年级,10公里外的县城“完全小学”都不是住读学校。这样一来,四年级40多个学生升级的事儿就成了乡党支部书记和校长的燃眉之急。
几番商讨请示后,乡党支部书记和校长决定顺应民意,自办“高小”。
开学前两天,新老师到校了,挑夫还担来了老师的俩娃娃。一个6岁,一个一岁多,特招人喜欢。后来,我们都管他俩叫大宝、二宝。
新老师姓李,30岁左右。一袭黑衣,面容憔悴。学校为她安排了一间住室,兼作办公室和厨房。
老师太累了。她一人担起语文、史地等6门课,其中3门要备课和批改作业,显然已无精力和时间照看自己的孩子。焦头烂额之际,乡党支部书记把这个“活”包给了自己的父母——只是拒收“入托费”。谁知,短短两年,全家人再也离不开二宝。
李老师的薪水是学生“发”的,40个学生,80元的学杂费,就是她一学期的工资,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一个甲子过去,老师餐桌上那野菜染绿的米饭,掺了野菜的窝头,至今让我不能忘怀。
李老师是属于课堂的。只要走上讲台,她就进入忘我状态,时而娓娓道来,时而声情并茂,将同学们引领到另一片别样的天地。
李老师曾多次说,写“人”没有巧,只要双脚站得好。谆谆教诲,不仅为我们开启了文学殿堂之门,也让一众学子在红尘俗世中受益一生。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第二个学期开始后,附近学校的观摩者纷至沓来,教室的后排常常座无虚席。
两年时光,倏忽而过。“小升初”时,我们班参加36人,7人考入重点中学,大大出乎乡亲们的意料。
第二年开春后,我们去看望老师,才知道她被定为“右倾”,不再教课,老在写什么“交心”材料。李老师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写思想汇报……半个月后我再去看望她,却发现人去楼空,竟没人知道老师的去向。
“没有你,哪有我。”泣血的歌声不时在耳边响起,恩师飘萍何方,已成为我的心病……午夜梦回时,思念如潮生:祷祝着,春蚕丝未尽,烛光在远方;期盼着,锦书云中来,青鸟传好音。
归来吧,我们的恩师;归来哟,摆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