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知多少

□刘 静

这场雪严格说是从昨天开始下的，只是它下得太小了，小到让自诩忙碌的我们选择了屏蔽和忽视。今天一早起来，天阴沉沉的，刮着小风，零星的雪花在空中散漫地飘着，偶尔轻轻地触碰过我的脸颊、眉梢，留下一丝微凉，就消失不见了，如调皮的孩子。

整整一个上午，它都是这样，下得矜持，下得优雅，下得谨慎，下得慢条斯文，下得仪态大方，如一个大家闺秀般迈着小碎步循规蹈矩，唯恐下出边界受到责罚，似乎只有把熟背了一年的一整套程序和礼仪都完整地走一遍才算不辜负这个冬天。这样的雪花娇嫩、幼小，不谙世事，带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懵懂而单纯、晶莹剔透。古板世故的天空仿佛不大喜欢它的举动，绷着的脸一直没有舒展，嘴角没有笑意。我在心里替它着急，默默地说：你敢不敢下得大些?

也许听到了我的心声，它开始下得密集胆大起来，细碎的雪花你挤我扛、无拘无束，争先恐后，哪怕乱入地上看不见，也无怨无悔，只为这一冬最美的绽放。一阵风吹来，它们和着风的节奏手拉手，有模有样地跳起了圆圈舞，正看得入神，陡然变幻身姿，如天女散花，如蝴蝶蹁跹，嬉笑着打闹着飘落着。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欢愉，风呼出一口气，它们就惊呼着飘到上空，然后慢悠悠地落下。一瓣一瓣、一片一片的雪花层层叠叠地落下来，覆盖着，叠加着，很快就染白了院落、树木和道路。人行走其中，也会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直到自己不经意间白了头。整个世界悄然安静下来了，在银装素裹里想着心事，枕着一个洁白的梦入睡。

单位里的腊梅不失时机地开放了，全放的、含苞的，在几乎没有叶子的枯干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擎起了一个小小的梦想。轻轻地走近，这株腊梅的生存环境实在是不容乐观，它种在一个四方形的花坛里，两棵其他品种的树是它的左邻右舍，本着和睦相处的基本原则，使得它不得不向前后旁逸斜出，在逼仄的空间里让枝桠伸展再伸展。洁白的雪花盈盈地落在花和枝干上，一幅很有意境的梅花图就这样完美地呈现出来了。我轻轻地走近，细细地寻嗅，暗香浮动，丝丝缕缕的清苦夹杂其中。“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和雪的组合向来是一个热门，我只是一个梅花的偶遇者，莽撞地闯进了这片领地，实在有些打扰。然而梅花不言不语，对我的突然造访没有表现出多少不快，兀自在雪中吐露芬芳，催开了这个季节的温情。在这冷冷的天气里，我和它就这么相对着，看它的遗世独立，品味它的超凡脱俗，想着它满心的快乐和柔情，快乐慢慢地溢了心房，心香和花香彼此交融着，在空气里碰撞、拥抱。只要能拥有一束纯净的心花，那么人就是幸福的。

雪花其实也是花，是天地精华孕育出来的，它带着上天的使命来到人间，把祝福的诗行在天地间洒满。梅花和雪都是有语言的，需要我们静下心来，用心灵去感悟、去沟通。

单纯地喜欢下雪，喜欢这份纯净。喜欢在雪天里，想那些和雪有关的诗词和典故，想电视剧里穿着古装在雪里跳舞的美女；喜欢在雪天里，听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看他们的身影在雪地里美成一幅画。看了一年又一年的雪，我渐渐地开始害怕下雪，害怕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依然守着三轮车卖菜的农人，他们的眼神让我想起“心忧菜贱愿天寒”的矛盾心理；害怕那些陪我看雪的人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个又一个，只留下怀念和惆怅；害怕那些站在校门口的家长望眼欲穿地等待再等待……作为一名电力工人，更关注的是电网的安全。我知道，在每一个雪天，都有我的同事们在默默地守候着。越是这种天气，他们越是忙碌，时刻关注负荷走势图、一遍一遍地巡视、冒着漫天的雪花去抢修，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走出了风雪中的最美逆行。冰天雪地的田野里，他们晃动的身影在天地间移动；高高的杆塔上，他们把自己做成一颗颗螺丝钉，牢牢地钉在塔顶，用几乎冻僵的手组装着群众的希望；黄色的抢修车在湿滑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只为让群众用上温暖的电……今夜，他们无眠，依然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把责任化作力量，用不同的声音表达着同一个主题：风里雪里，我们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