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培铤
1.冷风吹过。
叶告别了枝,跳起了惜别的舞。
雨曾在她身上写下褐色的心情,风曾爱抚过她娇柔的面容。时间拭去了她绿色的年轻,留下的只是沧桑的斑痕和心痛的记忆。
谁能读到她此刻的心情,是忧伤、快乐,还是在怀念着昔日的温情?是她经受不起风的诱惑,还是厌倦了枝的沉默?
她跳的这支舞,是那么凄美,那么短暂。
跳完这支舞,她就要坠落于地,被尘土掩没。她会腐烂,会化为乌有。
再也没有谁能看到她曼妙的舞姿,再也没有谁能听到她沙沙的告白。
她是知道的,她已做好了准备。
2.枝也是知道的。
在她离开的一瞬,枝突然一阵颤抖。
叶走时留下的痕,慢慢地渗出了黏黏的汁液。
那是枝的泪。
从叶露出芽尖时,枝就对她十分偏爱。
每个清晨,他都托着她,触摸空气间的雾,然后凝成一颗颗珍珠似的露。看着她让露珠在身上滚来滚去,然后撒落一地沙拉拉的笑声。
他喜欢她的顽皮,被她的快乐感动着。他默默地呵护着她,他喜欢看着她微风中曼妙的舞姿。在疾风来时,他总是把她藏在身后,用身体保护着她;他在细雨中为她洗去污垢,在暴雨来时,他把她掩在最深处,不让粗暴的雨滴伤害到她。
她一直是他身上最美丽的叶。
3.叶也在流泪。
她不敢让枝知道。
她埋下了心中的爱,隐藏了自己的泪,接受了风的追求。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不能陪枝一辈子的。
她若是不离开枝,只会腐烂在枝身上。那样是不行的,病菌和虫子会通过她伤害枝的,枝会生病的。
她只有选择离开。
她知道,春天来的时候,枝还会有新的叶子来陪伴他的。
她呢,会化作水和养料,通过根,穿过干,来到枝身上,和枝融为一体。
她流着快活的泪,跳着惜别的舞,走向了大地……
4.枝的心很痛。
叶不知道,枝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就在叶的脉开始泛黄的时候,枝就拒绝了干供给的养分,他把身体中的汁液全部输送给了叶。
他希望叶可以多留一会儿。等到叶老去的时候,他便与她一同落下。
他还是晚了,叶还是先走了。
5.枝决定去找叶了。
随着干的一阵心痛的战栗,枝离开了干。
临行前,那轻微的咔嚓声,是枝心碎的声音。
他径直落下,没有像叶那样跳舞。
为了找到叶,在落地的一瞬,枝把自己的身体断成了许多节。
他希望,其中的一节可以找到叶,陪伴着叶,与叶一起长眠。
那样,叶就不会孤独。
6.蓬松的土中。
一股温润的气息簇拥着枝,他感到了幸福的眩晕。
他看到了叶。
她的容颜已变得枯黄。但就在枯黄之中,竟透着一丝红晕。
一阵寒风吹来,叶翻过身,把自己盖在枝的身上。
枝感到一阵温暖。
在叶的怀里,枝睡着了。
7.雪落了。
那些可爱的精灵,手牵着手,轻轻地覆在枝与叶的身上,像洁白的婚纱。
它们在为枝和叶举行白色的婚礼。
世界一片沉寂。
只有那棵古老的树,一滴一滴的,滴落着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