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山县 朱国喜
农村有句俗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对门不栽鬼拍手。”我不信邪,偏偏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桑树。
桑树种在一个大缸里。缸是农村常见的那种用土法土窑烧制的,桑树是嫁接的新品种。
确山有个文友,姓赫,名建超,近几年致力于推广果桑,做得风生水起,人送绰号“果桑大王”。
去年春,建超送我十几棵果桑苗,属嫁接的优良品种。我视若珍宝,呵护如掌上明珠。建超,性情中人,重信守诚,每年春夏之交都会约文朋诗友去果桑基地采风。采风也很简单,一群人在桑园里任意采摘品尝,然后写一些诗歌交流发表。
栽于我家小院的一棵果桑自然生长,发芽,抽枝,蓬蓬勃勃。其余的都种在了乡下老家。
老家的村子西南角有片狭长的地块,原先是块荒坡。父亲一镢头一铁锨开垦荒地,种过花生、玉米和油菜,收获颇丰。见我带回十几棵一尺多长的果桑苗,父亲说,就栽到那块荒地里吧。
我挖坑,父亲扶苗,然后填土,踩实,浇水……
果桑栽上了,不久发芽抽枝。春去夏来,正逢天旱,月余不雨。年迈的父亲不顾身体不适,多次提桶、浇水、保苗。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棵夭折了。天意如此,顺其自然,父亲也没有介意。
我告诉父亲,这是品种果桑,明年就会挂果。父亲诧异的说,不会吧?桃三杏四梨五年,桑树今年栽上,明年真的能结果?我说,明年保证让你和娘吃到咱家的桑果。
按照建超传授的管理方法,桑枝四五条,七八寸长,掐头,憋芽。秋天到了,每株倒也有十来个枝条。
我曾多次回老家,每回必去看那些可爱的桑树。桑树叶大而肥,枝条柔而软。每逢雨后,或露重之晨,桑条娇不负重,被附着水珠的桑叶压成弓形,几乎垂到地面。父亲找来竹竿,一端削尖,插入地面,用绳子把桑条捆拢在竹竿上。
为了实现明年的桑葚梦,费工如此,父亲也心甘情愿。父亲待桑树不薄,桑树当以累累硕果相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苍天不负勤劳有心之人,此乃天理。
翻过年头,春暖花开。院子里的桑树抽出片片新绿,寸许长的新枝上藏着一粒粒毛绒绒的桑果,青青的,柳眼大小。这个时节,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桑果一天一个样,就像女大十八变一样,越来越丰满,越来越漂亮。
田野地,麦子甩齐穗。院里的桑果长大,由青变红,只是果实不如采风时见到的大。建超说,桑果有个膨果期,也就是在成熟变紫的那一刻,会猛然增粗变大。建超的话让我吃了颗定心丸。于是,我耐心等候膨果期到来。
四月下旬,某日下班,突然发现有两粒桑果熟了,紫油油,肥嘟嘟,煞是可爱。我急忙告诉在院子里侍弄蔬菜的妻子。妻不相信,依旧不紧不慢的在远处忙活。我回屋,等待妻的一声惊喜。
妻在窗外终于发话了。哪有紫桑葚,是你眼花看错了吧?我说,你再仔细看看。妻仍然说没有,还说我存心骗她。我不信,出去查看。果然,桑葚不见了,地上也寻不到。怪事!后来仔细一想,定是被鸟叼吃了。我把推测告诉妻子,她笑我乱找理由搪塞。戏剧化的生活片断让我哭笑不得。
为了证实我的推测,我找来一个大塑料袋罩住桑树的枝丫,第二天就发现了紫桑果。妻笑笑,说,还是你能。智慧都是生活逼出来的!
我家的桑葚熟了,老家的那些也该熟了吧。
在那块狭长的土地一角,十几棵桑树挂满桑果,也是红的青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阔大的桑叶油绿,半遮半掩着桑果。地上,落了一些,唯独不见紫色的桑果。我明白,如今的农村,环境改善,树多鸟多,鸟在人先争食桑果,也在情理之中。
我告诉父亲我的防鸟招数。父亲笑一下,说,随他去吧,人吃是吃,鸟吃也是吃。父亲的话颇具哲理,我豁然开朗。
是啊,人与自然理应和谐相处。顺从自然,心中坦然,不忧于失,不喜于得,保持一颗平常心,知足常乐,也是圣人之举吧。
记得有人说,在太行山腹地,有一种红红的冬柿。冬柿成熟后,当地人从不摘尽,总是留一部分给鸟吃,以便鸟儿安然越冬。存活下来的鸟于春夏之交啄食柿虫,便于柿树丰产。这是互助互济、互相成全的典范。
我相信,待到十年八载,桑树长大,枝繁叶茂,桑果累累,任再多的鸟儿争食,也有人吃的桑果。那时,人与鸟同品桑果,两相欢悦,互不侵犯,岂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