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静(西平县)
一树的碧绿,一树的绯红,一树的喧闹,仿佛在一夜之间,街道两边的合欢花就绽开了,玫红色的扇形花瓣含羞带娇,用她粉嫩的柔情推开了夏日坚实硬朗的胸膛,娇柔携着暗香,遮挡起夏空的一片荫凉。早些开花的,花色稍白一些;晚些开花的,花色稍粉一些,一层一层,错落有致,密密集集,仿佛是花的家族在开一个大型的家庭会议。你看,它们一会儿规规矩矩,一会摇晃一下身子,一会儿又左顾右盼,好奇?新鲜?还是在争相发言?不得而知。放眼望去,一树一树,红绿交映,红肥绿瘦,原本热闹的街道开始诗意、梦幻起来,仿佛给心做了一个注脚,年少时那些粉红色的梦轻轻地从心底飘升起来。
微风起,花瓣缓缓地飘落,纤细、瘦弱,轻轻地捡起一朵,放在手心,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仿佛手里捧着的、眼里看着的都是如合欢花一样鲜润的爱情。烈日下,合欢树如一位不知疲倦的女子,满脸爱意地等候着未归的恋人,又心平气和地注视着形形色色的人。白天开花,晚上闭合,像不像千千万万尘世中的女子,白天优雅从容地穿行在单位,晚上脱下一身华服,换上家居服,谢绝一切打扰,尽情地享受着家的温馨?
毫无疑问,合欢是属于爱情的,不论是关于苦情树变合欢树的故事,还是娥皇、女英遍寻湘江寻找虞舜血尽而死的传说,它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为情而开花,为情而闭合,为情而寻找,为情而凋零,花期不长,却用最饱满、最激情、最热烈、最惊艳的方式而生、而歌、而舞。站在树下,不知怎的,竟阴差阳错地想起了梁山泊和祝英台的故事,同样的凄美,同样的让人遐想。其实,无论是化而为花还是化而为蝶,都是一位女子最真情的爱情告白。
一夜的雨过后,一街一街的合欢都随雨飘零,残存在树上的花儿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虽然也绯红着脸,却更像落魄的富家小姐,有些迷茫和无助。生而合欢,死而何惧!是开放还是凋零,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用尽全部的情绚烂绽放过了。也许,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质量。
我想到了我的同事,一位如合欢树一样的女子,历经着生活赋予的种种苦难,依旧活出属于自己的鸟语花香。她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我曾去过她家,给人的感觉就是舒适、温馨。后来,她的老公突发脑溢血,送往郑州住了一年多的医院,都是她一个人悉心照顾。她从郑州回来后,我和同事前去看望,走在路上,我们都在猜测可能遇到的情形,然而看到的一切和想象的大相径庭。依旧干净整洁的院落,一尘不染的地面,无不展示着她的生活状态。她笑着迎接我们进屋,念着我们的名字让老公一一辨认。
坐定后,她开始讲述这两年来的经历,不时地提到一些让自己感动的小事和细节,总让我双眼模糊。每天,她总是早早起床,洗衣服、被单,帮助老公按摩,搀扶着他走,目光里满是柔情。曾经问她:你感觉到累吗?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说:“咋不累哩,看看这几年我都生出了多少白发!”顿了顿,她又说,“前些年,他老是外出应酬,虽然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至少他能陪着我。每天看着他一点点地好起来,我的心里就一片明朗。”他的老公静静地听着,口里含糊地喊着她的名字,有泪滑落脸颊。
那一刻,我听到了合欢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