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真
四个穷困潦倒的女生相约去吃饭。
目的明确。坐定,开始点餐。蒙古炸肉,干锅土豆,饺子,拔丝红薯,珍珠汤,羊肉串,烤面包……每一份菜品呈上来,对它的食用速度,皆完全超出了性别的局限性。一切都很和谐。只有那盘被安置在桌子中心的饺子没有人动。柔软滋润的肚皮里,裹着切得碎碎的韭菜。我神态自若地夹起一个塞进嘴里。她们唏嘘着,将整盘饺子推到我面前。
我也并非天生喜欢这种味道。生命体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可控性完全忠于感情。一旦对一件事物附上情感,对它的忍耐、适应甚至于依赖,就成为了一个个体消减不去的特质。溶于肌理,烙入精神。
老家屋前窄窄的巷子里,每日清早,总会有一个挑着扁担卖韭菜的老人。小风小雨的日子也会准时出现。脊背扁担一样曲着,挑着扁担的步子很稳当。这是他自家种的韭菜,照看得宜,长势喜人,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自个吃不完,就挑出一些模样俊的,拿到临村卖。
他的韭菜颜色绿得抹不开。奶奶总会买上一把,说他的韭菜是趟着露水赶早剪下来的,长得精神,味儿足。村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来买,没人还价,每人一把,最平和地交易。他向来不愁生意。卖完了,他挑着空担子回家。没卖完,还是到点就走。
小小的我,手里攥着奶奶做的韭菜盒子,脸上沾着菜叶子,站在门口瞅着他那吱呀响的柳木扁担。他抬起几乎要将整个眼睛遮起来的眼皮望了望我,乐呵一声,转瞬哼上了我听不懂的曲子,音调深深浅浅,明明灭灭。扁担一晃一晃地走远了。他只出现过两个春天。他已经老得挑不动扁担了。
春初早韭,还有人同样地视若珍宝。杜甫与卫八处士,一位是一心报国的无门仕者,一位是身居深山的清寒隐士。身份和志向分列于价值观对立面的两个人,却成为了至交。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相识相知。但他们20年后的相逢,让我对他们之间的情分,实实在在地动了情。
再次遭贬的杜甫回洛阳故居探访。在巷里走着。屡遭谪迁,亲友多故,让他的步子僵硬迟缓了许多。某个时刻一抬头,与故友卫八处士在街角相遇。阔别20年,这份相逢是对杜甫莫大且及时的安慰。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卫八处士此时已经儿女成行。依旧是清寒隐士,依旧是不问世事。但对于杜甫,卫八处士是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待友之礼。
夜雨剪春韭。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我的心狠狠地颤了颤。冒着夜雨,走到屋舍外那一方小小的菜园中,卫八处士躬身剪下一丛在夜色里绿得发亮的春韭。寒舍,贫民。可这一丛挂着夜雨的春韭,是价值连城的珍贵。
韭菜里住满了让我眼眶湿润的故事。我舍弃不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