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永红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黑夜像一只巨大的母鸡翅膀,将世间万物轻轻罩在了身下。就着昏黄的灯泡,和父亲母亲一起吃过饭,我走出门,去外面转转。
村庄真安静。有一种古朴而幽深的气息。我沿着院子前面的柏油马路,从东到西转了一圈儿。向东走时,不经意间,突然看到天上一轮残月,正是下弦月。月亮呈一个大写的“C”字,仿佛一个摔碎一半的玉环,孤冷哀凄地悬在半空。我站在那儿,朝它望了又望,它并不纯白,那种白,是清冷孤寂的,有些沧桑感,那神情,竟是带了些情不自禁的忧伤。是的,它又如何能比得上上弦月呢?上弦月,未来是圆满亮堂,是越来越光明的前途,不久便可花好月圆。下弦月则又不同,下弦月是残缺,是越来越多的怅惘,仿佛花将萎谢,是此情可待成追忆的哀愁。看见下弦月,终归不比上弦月,更让人欢喜和充满希望的。
走到大门口,看见门口有烟头亮亮的,一闪一闪。“小红,回来了。”是母亲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瞧,真是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大门口的水泥墩儿上,真像两个门神。
“爸,妈,你们咋不进屋呀,外面凉,在这儿坐不怕冻着呀?”我嗔怪道。
“没事儿的,我和你爸平时吃过饭,就坐在这儿说话。这不,今晚正好在这儿等你了。”母亲说。
“走吧,回家去,这儿冷。”我拉着父亲和母亲的手起来。
母亲早已在堂屋为我铺好了床。铺盖是旧的,却洗涤得很干净。她怕有蚊子叮咬我,又特意替我点了蚊香。
“小红,早点儿睡,别看书太晚了。”母亲临睡前叮嘱我。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让她去睡。
躺在床上,我欲待看书,看不进去,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搬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坐下来,长久地望着天上那轮下弦月。它也默默望着我,似乎我们彼此都没话可说,但都懂得对方心里所想似的。卧房内,父亲的呼噜声响起来了。我七十多的父亲母亲,所剩的好时光已不多了,仿佛天上那一轮下弦月,前途必将是月缺花残,风烛残年。身为小女儿的我,只想多陪他们一天是一天了。